宁璋不解,面露疑惑地看着尚远。
尚远言简意赅道:“谢家在朝中并不能一手遮天,若是皇上倒台,蓝家、北辰家需得与谢家瓜分天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她既然敢发动宫变,就是打定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所以她绝不可能伤害皇上。”
“若是这样,你不就更危险了吗?皇帝不死,二皇子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继位,那你们几个只要还活着就是隐患,那群叛军说不准进来头一个就把你们给结果了。”
尚远笑道:“正是这样,所以我要赌一把。”
“赌什么?”
“就赌蓝明玉不会毫无防备地把江山拱手让人。”
宁璋眉头深蹙,觉得蓝明玉委实不是一个好赌注:“她是什么可堪信任的人嘛!”
“她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会高枕无忧的在宫中闲逛吗?”尚远想到此处,几乎越发笃定蓝明玉留着后招。
“那你预备做什么?”
“去明光殿,断了谢氏里应外合的路。”
宁璋欲言又止,本想说她可以一同过去呼应,但想到卫澜和尚玉留在三槐北所,她放心不下,想想只道:“那你自己小心,尚玉这儿有我。”
尚远深深一笑,向宁璋一个深揖,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叮嘱:“你也小心。庄妃娘娘的毓秀宫想来安全,没人会去找她的麻烦,若来得及,就把小五带到毓秀宫去。”
“好,你放心。”
尚远点点头。他之所以敢把尚玉交给宁璋,一是相信她和卫澜的本事,二是他以自身为赌注吸引敌人关注,便能替尚玉引开火力。倘若他与尚玉待在一起,那才更是危险。
交代之后,尚远便一个箭步,潜入了无尽的黑夜里。
后宫的躁动出现得很快。尚远前脚刚走,三槐北所内便隐约可听闻到宫墙处传来的喊打喊杀声音。
里头写字的卫澜察觉有异,搁笔出来,就见宁璋一人站在庭院里。
事情着急,等不及娓娓道来,宁璋很快三言两语向卫澜交代了事情始末,两人当即决定先把尚玉给送到毓秀宫,然后不由分说把尚玉从睡梦中拎了起来。
尚玉开始还哼哼唧唧闹腾着不想起身,宁璋嫌他碍事,干脆拿一团手帕塞到他嘴里,就和卫澜一人一边拎着他的胳膊,将他提溜在半空中赶路。三人前脚才从侧门溜出三槐北所,就见一队人马喊打喊杀地往三槐北所正门进去。
宁璋和卫澜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都觉路上不太平,于是一起提起翻上屋顶,带着尚玉在屋顶一路疾驰至毓秀宫。
毓秀宫终日无宠,甚至连叛军入宫也不会第一时间往这儿来。但庄妃提前听到宫中动静,已经一身戎装手拿武器在院中警惕,云深、叶浓、于开诚公公也都各执一个趁手的兵器四周看着,但见卫澜、宁璋提溜着尚玉从天而降时,几人都吓了一跳。
于开诚最先喊出来:“哎哟喂,祖宗!五皇子怎么从天上下来了,怎么嘴巴还被塞成这样!”
尚玉快委屈死了,饱含热泪看着于开诚,于开诚赶紧冲上去把他口中手帕取出来,连声“阿弥陀佛”,不知是开解尚玉还是开解看到主子这惨样的自己。
眼见尚玉又要哼唧,宁璋横他一眼:“方才什么情景你也看到了,你要是再把叛军引过来,庄妃娘娘和你都得交代在这儿。”
尚玉虽然没见过宫变,但大约也知道无非就是如此了。他虽然因为被虐待了而一路感到委屈,可是也不敢反抗,只是呜咽着扑到于开诚怀里让他拍拍背,就算安抚了。
庄妃赶紧吩咐于开诚,把五皇子带去和尚婠公主待在一处,让几个宫女太监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卫澜见尚玉这边算妥当,便有意去明光殿给尚远做帮手,他稍有些放心不下宁璋,略一踌躇,却被宁璋拉住。
宁璋没说话,但是目光里的挽留很明显——尚远上赶着自投罗网去也就罢了,她不想让卫澜也去冒这个险。但卫澜目光温柔且坚定地看着宁璋,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他当尚远是兄弟,这个时候不能袖手旁观。
一边是担心的挽留,一边是成全。
宁璋的眼睛垂下,手渐渐松开。
卫澜微微笑道:“你在这里千万注意安全,我会回来。”
“你……你不要跟着尚远拼命,他地武功远比你想象的要强,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别按照他的行为来。”宁璋有些语无伦次,她没办法一两句间和卫澜解释清楚,她是怎么知道尚远曾经跟着什么样的高手学过武功,尚远也许真有以一敌百的能力,可那不代表卫澜也有这个能力,这些话宁璋说不清楚,只能让他小心。
卫澜深深点头,他虽未全解宁璋的意思,但知她关心则乱,于是沉静地拍了拍宁璋的肩膀,眼神诚恳地让她放心。
横竖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宁璋不放心了,她赶紧从腰间取出庄妃所赠的九节鞭塞到卫澜手中。卫澜收在怀中道了声谢,便和宁璋分开,又跟庄妃道了别,从屋顶上一路跑出去了。
宁璋心中怅然若失,有些无措地看着庄妃。
庄妃一身戎装扮相,原本目光中有着热腾腾的准备迎战的杀气,倒是看着卫澜和宁璋这种小孩子情节而温软了些,不禁笑道:“如今宫中处处都是战局,他冲出去是战,咱们留在这儿也是战,各自小心,说不得哪里更安全些。”
宁璋点头:“姐姐别怕,我会挡着的。有我在,不会叫他们冲进来冒犯。”
庄妃手搭在宁璋的肩头上笑道:“我不怕。我是这毓秀宫的主位,也是孟家的女儿,若是连我都怕了,还怎么保护我的宫人,又如何让人看到孟家的气势?”
“好,咱们一起。”
宁璋也不再劝,翻身坐到屋顶上盯着宫中的情况。
叛军此时完全不是方才直奔三槐北所那种目标明确的喊打喊杀,而是有一种快要胜利的骄矜,恨不得将每个路过的宫殿都劫掠一番,说不得到底是因为觉得胜利在望才提前庆祝、还是觉得横竖背离了一开始的目标,索性破罐子破摔,路过的金银细软都不放过。
这些叛军一路从中间往四周铺开,离毓秀宫也越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