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宁璋的出名主要有赖于陈庆那一番绘声绘色的夸奖,辅以后宫捕风捉影的八卦。
总之宁璋的风头一时无两,整个昌安城都知道孟家有个出息的五姑娘,是当年巾帼英雄陆隐乔的女儿。又说这孟五姑娘承袭了亲生母亲的古道热肠和高深武功,又不畏强权,在宫变那天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于危难之际改变局面云云。
老一辈的人对陆隐乔印象很深,依稀觉得这孟五姑娘和当年陆隐乔的处境很像,都是一开始先受人非议,又凭借武功打出一片天地,能让别人赞一声巾帼英雄。只不过真比较起来,这孟五姑娘又比当年陆隐乔的局面扭转的更迅速、更浓烈。
连带着孟家的名声也拔高了一节。
之前孟家总是甩不开兵鲁子的称号,尤其是在昌安城的贵妇圈里,那些文臣家眷总嫌和孟家说不到一起去,觉得兵鲁子嘛,实在粗浅,孟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卯着劲儿迎娶了昌安城第一才女卫清韫、又培养出了个少年状元孟知崇,就这还会被人嘲用力过猛——一个只会打仗的人家,只能靠卫清韫给家里换血,算不得多有面子的事。
孟老太太虽然知道,可就是要争一口气,就是要拼命抹去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名声。
只是这一回风向扭转,昌安城的贵妇圈对孟家的评点也大转变,纷纷称赞孟老太太果然铁腕,在她的栽培下,子孙们竟都是好样的。
孟老太太也有了一丝底气,兵鲁子又怎样?孟五姑娘还不是凭着武艺高强得到了皇帝的赞赏?皇帝还不是称赞了孟家教女有方?
所以当宁璋回了忠义伯府,去云远斋例行公事地给孟老太太报到的时候,发现座中几个夫人奶奶对她比以往简直和煦了百倍。就连行露和还霜这两个一贯看人下菜碟的小蹄子,对宁璋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时是忙不迭地给她掀帘子,一时是请她挨着老太太上座,一时又问她茶水烫不烫、要不要换一杯,十足的殷勤。
倒是孟老太太神色平常,看着她自己的左膀右臂这般溜须拍马,也没评论什么,只问宁璋:“外头传遍了,你武功高的很啊。”
宁璋也微笑看着孟老太太,没搭话。
毕竟当时说要查她会不会武功的是孟老太太,她也老老实实配合查了,孟肇戎和景崇当场证明了她不会武功。如今她其实会武功的底子透出来了,不知道孟肇戎作何想,但宁璋是不想给景崇惹麻烦,所以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林氏见宁璋状似僵持,便替她打圆场笑道:“也幸亏五妹妹承袭了咱们孟家的风范,会得一些神兽,否则那种危险场景下,别说保护庄妃娘娘和尚婠公主了,就是自己也未必保的全,到时候老祖宗不知又该多心疼呢。”
连颜双仪都罕见地替宁璋解围:“听说陆家是咱们大祁的武学世家,五姑娘即使跟着学一些,想来也是有的。只要是这功夫在外头用做了好事,那便是咱们家的造化了。”
就连一向孤高的王正瑛都跟着劝了句:“当年我便要学些武功,可是没这造化,到底也没搞明白。”
宁璋一时甚至有些发懵,这些人都怎么了,怎么舆论风向变化如此之大?
她这会儿当然想不到,大家并非是给她面子,而是没有人敢驳皇帝的面子,毕竟皇帝亲口称赞了她武功高强,又赞她有勇有谋,若是孟家这会儿关起门来计较她会武功的事,那不是打在了皇帝脸上吗?倒显得皇帝都赞赏的品质还有错似的,孟家多大能耐,能踩在皇帝的面子上蹦跶?
这几个人心里都很有谱,虽然平日里瞧不上宁璋,可是这会儿谁也不敢说她一句不是,还要争先恐后地给她脸面。
孟老太太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她实在瞧不上孟宁璋,不立刻同她算账已经是顶多了,再给她脸,那不能够。她忍着脾气阴阳怪气了一句:“还以为陆家是一诺千金的,没想到答应的事,到底是没做到了。”
刺耳。
非常刺耳。
之前宁璋尚且能够耐着性子扮演一个听话角色,是因为存心想用孟家人能认可的方式挣一个道理,现在也无所谓了,横竖已经不被认可,她可受不得这个气。
宁璋冷笑一声,后倚在官帽椅上,吊梢着眉毛斜睨向孟老太太,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陆家究竟何处对你不起,何处对孟家不起?”
“你说什么?”孟老太太未料她会来这么一句,声音都险些发抖。
宁璋冷然道:“寻常人家的祖母,若知道孙女蒙受磨难,必定会先关怀、再教育。可是您老人家对我却只有责怪。也不意外了,自打我入孟府的第一日起,你就没给过我一回好脸色,事事针对我,就连那不许女子习武的家规,原本也没有的,偏我生下来之后便有了。我倒真想知道,究竟你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恶意,我母亲当日在昌安,又是受了怎样的屈辱和虐待?”
孟老太太一个瓷杯正朝着宁璋头上砸过去,宁璋轻而易举的闪避开,顺手捞下了那瓷杯,给它另加了一分力气,摔在孟老太太脚边,碎成十瓣。
孟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放肆!谁教你这样和长辈说话!忤逆长辈、口出恶言,陆家就是这样教的你,混是个泼皮无赖!”
“不必牵扯陆家。陆家好得很。陆家教出了我母亲,进可在战场上应勇杀敌,退可在军营中运筹帷幄,这才让父亲得了个将军头衔。反倒是额母亲去世以后,父亲的头衔究竟如何升过?陆家也教出了我,危难之际可以挺身而出,而你孟家又因为我这次的挺身而出,才在朝中又受一回重用。孟家处处饮着陆家的血,反过头来却欺负陆家的人,我倒要问问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该怎么写?”
宁璋势必是要同孟家撕破脸了,既然装乖巧换不来认同,那就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该清算的,她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之前忍受的日子多了,到今日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宁璋竟有一种畅快的感觉,她淋漓酣畅地说了这番话,与孟母气到哆嗦的情形反差鲜明。
颜双仪看不下去,喝令:“住口!你也忒轻狂了!究竟你还是孟家的女儿!皇帝夸赞你,那是夸赞孟家的英勇,若离了孟家,皇帝还知道你是谁?”
见有人支援,孟老太太也缓过来口气,怒道:“你一口一个陆家,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