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兮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
她沉沉地闭目,略有倦意。
马车停在落花别院前时,陈萍萍早已赶往了鉴察院,随后又长驱直入地进了皇宫。
李瑶兮静静伏在塌上,耳边是轰隆隆的雷声,以及越来越大的雨点声。
白念鸾急匆匆地进屋。她的衣服完全湿透了,头发却还原封不动地保持着纹丝不乱的高马尾。
李瑶兮声音干涩,问道:“我出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旁边?”
“对。”白念鸾干脆地认下了。
“你没有出手,是非常正确的。”李瑶兮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欢快。
她可怜兮兮地盯着白念鸾,道:“不过我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白念鸾料到了她的小算盘,直接道:“这次鸿雁楼的饭没有吃成,等你伤好了我请你。”
听到有好吃的,李瑶兮把身上的伤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眸熠熠。
“谢谢导演!”她顿时精神百倍地道。
傍晚,陈萍萍才抽出空来,到落花别院看望她。
他神色严峻,脸色也不大好,眼角与眉心的那几道细纹,似乎抚不平一般。
李瑶兮一见他,就兴冲冲地问:“快告诉本姑娘,你又怎么忽悠狗皇帝了?”
陈萍萍却不想与她玩笑。
“阿瑶,委屈你。”
为了演全这场大戏,不留破绽,李瑶兮必须要经历如此一遭。
李瑶兮先是迷茫,随后释然摆首。
“我很享受。”她如实道。
“谢兰双……”陈萍萍眸中寒光乍现,从唇齿间吐出这个名字。
李瑶兮黯然偏头,眼底漫起哀凉意味。
“不要提他了。”
陈萍萍皱眉,指一指她的伤处,道:“六处还有不少空闲的人手。”
“不必,”李瑶兮浅浅摇头,道,“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将风波扩散得更大。”
陈萍萍发觉了她的异样,道:“你比从前要小心许多。”
诚然,若搁在以往,依着李瑶兮那记仇和张扬的性子,谢兰双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
李瑶兮仿佛累了,不愿多说话。于是陈萍萍陪她待了少顷,便转着轮椅打算离去。
就在轮椅将出屋门时,陈萍萍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李瑶兮千回百转的戏腔声。声音虽不大,却隐隐能听清。
“定是那裴世纶心藏奸,颠倒黑白御驾前。承舆呵,您莫要不分佞与贤,错信小人言……”
那是《轻罗平冤》中轻罗的戏词。
陈萍萍蓦然转头。
而李瑶兮,怔怔地注目于窗外自屋檐上滑落的雨丝,没有看陈萍萍。
陈萍萍只微微颔首,而后自去。
……
北京也在下雨。
《庆余年》世界和李瑶兮生活的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同样也就没有季节和时间上的差异。
张庆关上车门,发动了自己那辆吉利星瑞。
雨刷器永不终止地在挡风玻璃上滑动,却还是刷不完那好似永远落不完的雨水。
作为一名文学史专业的社畜大学生,张庆通过不懈的努力,在完成了他的长篇小说《庆余年》之后,终于成功说动了他一直敬仰的叶教授,并成为了对方的学生。
叶教授很喜欢《庆余年》这个故事。
所以张庆最近心情很好,因为他的心血完全没有白费。
他轻快地哼着小曲,驾车行驶在暮色渐沉的浅灰色雨空下。
汽车刚上高速公路,张庆的手机就响了。
张庆系着安全带,不方便掏手机。
于是他右手把着方向盘,用左手解开安全带,并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
原来电话是叶教授打来的。
张庆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松了力。
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汽车就直直地向着右边车道的一辆大货车冲去。
在两车相撞的前一秒,张庆愕然抬头。
可迎接他的,只有支离破碎的挡风玻璃、呼啸而来的狂风,以及巨大的金属碰撞声。
嘭!
小轿车体型较小,根本比不过载满了货物的大货车,受到剧烈的撞击之后便重重落地,在地上翻滚了两周才堪堪停下来。
在后方车辆尖锐的急刹车声之后,世界突然静止了般,只有春雨还绵绵地落。
张庆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地靠在公路边的护栏上,脚上的运动鞋被甩掉了一只。他的胸膛无力地起伏几下,带着不甘与绝望,在满地血泊中,慢慢合上了眼。
睡吧,睡吧。
安心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