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林淑妃行至殿门口正准备开门离去时,柳轻宁透过窗子又听了几声叹气。
“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女都能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看来自己让她失望了。
柳轻宁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此次谈话令柳轻宁对贵妃生了些不同的印象,她平日里的端庄大方只是装出来的吗?内里却有另一幅面孔。
左右日后还得小心些才好。
~
次日清晨,朝臣照例在太和殿上朝,由丞相主持朝政,诸位皇储辅佐。
金銮殿内。
安神香轻烟温和,床上那人紧闭双眼,看着不似病了,倒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床前有三位御医正侍奉左右,片刻不敢懈怠。
外殿还有一位御医正在专心煎药,手里的蒲扇就没停歇过。
这一个月以来,整个金銮殿都弥漫在药香味里。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声音大了会吵到床上那人。
今日床榻上的那人眼睛动了动,似有了动静,随后有个眼尖的太医瞧见了,欣喜万分叫来众人:“陛下,您醒了?”
皇上卧床这数月来。
时常半昏半醒,偶尔清醒也只有几个时辰。
宫内御医轮流值班,又有丞相在旁边日日探访,无人敢轻易懈怠。
这日皇上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向明黄床幔,眼前无比清明,开口便是:“丞相呢?”
夏公公听到动静弓着身子蹲到皇帝床前:“丞相正在太和殿和众臣处理朝政,这会儿就快下朝了。”
皇帝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偏了下头,吩咐夏公公:“笔墨伺候,朕要即刻下旨,彻查官员贪污受贿一案,还有,从明日起丞相不用监国了。”
夏公公和在场御医都面面相觑。
陛下这才刚醒,就要自己去上朝了吗?
“快去!”
见他们不动,皇帝呵斥了夏公公一声。
这声呵斥,气势十足,哪里像个快要死了的病人,夏公公听闻即刻去准备笔墨。
皇帝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
由诸位御医扶着,他一把甩开那群人,叫来下人服侍穿衣,随后去了前殿。
只留下满地跪着的御医们一脸见鬼的表情。
然而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前朝,太和殿已经下朝了。
这会儿一众臣子都在商量着今日朝上的议事,一边在往家里赶,谁也不敢多耽搁。
宫门口处站着一人,双手负于身后,淡定之下来回闲逛,微微回头往那巍峨的宫里回望一眼,路过的朝臣无不恭恭敬敬俯首作揖:“秦王殿下。”
他微微点了个头,算作回礼。
之后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弓着身子匍匐在他脚边:“殿下,皇上已经醒了。”
“知道了。”冰凉的声音从太监头顶传来。
白承渊不留任何言语,径直离开了皇宫。
他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转去了相府的方向。
果不其然,他才出宫门几步,就巧遇了柳丞相。
柳珲见到秦王笑意洋洋,上来作揖:“秦王殿下,这会儿下朝了是要去哪儿?”
白承渊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伸手搭上柳珲的肩膀,似有几分暗示:“丞相最近好出风头,可后宫最近已是惊涛骇浪,丞相,小心你的女儿。”
他说着说着,压低了几分嗓音。
有意无意似在暗示什么。
不等柳珲反应过来,白承渊就放开他朝另一边走了。
可柳珲不解其意,他深知后宫凶险,柳轻宁又是个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算计的主。他心里思索一番,以为柳轻宁已经出事了,顿时急的满头大汗。
回头再准备找白承渊细细询问一番,却发现人已经朝另一边走了。
柳珲四处张望,看见白承渊在街边小贩处买糕点。
他手里拿着一块绿色的糕点小小咬了一口,优雅之中透着生活气息,全然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般不近人情。
柳珲记挂着女儿,只好主动上去询问:“殿下这是何意?莫非宫中出事了?”
白承渊却假装没听到一样,长吁一口气,招来宫外等他回府的马车。
“殿下?!殿下留步。”
柳珲实在担心,生生拉住要上车的白承渊。
白承渊被他缠得没法子:“这事你自己去打听,本王前些日子入宫时听闻柳昭容病了,但不知是何缘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只因这句“不知是何缘故”,生生给柳珲记在了心里,一整天都惴惴不安,生怕柳轻宁真的在宫里出点什么事。
纠结到中午时,他又折返宫中,贿赂了几个太监进去给他打听。
不料这一打听,立马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更传到了秦王耳朵里。
白承渊刚回了秦王府,就听闻丞相收买太监调查柳轻宁的事,差点都给气笑了。
彼时他手里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正准备饮下时听手下传来这么个消息。
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倒是溅了满桌子茶水。
他从书案上拿了个折子,已经被他反复翻开过。这正是禁军统领徐成——贵妃的父亲,收集的关于丞相贪污的证据。
白承渊拿走灯罩,将折子放在火上燃烧殆尽。
看来,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