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与袁雨眠、李淳风相处这段时日,了然他们心性纯然,并不重视名利权位,也并不擅长攻城略地,留在长安没有太大发展空间。
与其和聚拢在李世民身边的济济人才勾心斗角,争一个出头的机会,不如跟随她回去太原。
防守城池比起征伐地盘更简单、更安逸,尤其李家的家眷现在都在太原,他们主动提出前去太原,李渊自然会记下这份情。
日后若是李家一统天下,无论他们想要什么都好借此开口。
李秀宁这一腔为师兄妹二人的费心谋划,虽然不能直接言之于口,但他们相处日久,情谊甚笃,袁雨眠就算没立刻理解透全部内因,也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的邀约是出自好意。
如果不是先前被李淳风提醒着想到自己可以穿越去下个时间点,或许她会当场欣然答应下来。
然而跳过无聊的纷争岁月,直接见到大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相较之下,李秀宁给予的这个提议,仍是需要苦熬不知多漫长的时光。
斟酌过后,袁雨眠心中有了答案,缓缓垂首,不好意思地避开对方温情的目光。
想到李秀宁劳费心力为他们考虑周到,特意邀约他们前来,他们却要辜负,拒绝的话在她唇边徘徊几遍,都没能说出口。
咬了咬下唇,她求助般递眼神给李淳风。
李淳风一直在旁静观她神态,接收到暗示,明白她其实拿定主意,只是在为难没有合适的说辞。
因此稍稍思量,便以师兄的身份歉意向李秀宁道:“三小姐,抱歉,我与师妹出外历练时间已久,该回师门面见师父,报告一声进度了。”
袁天罡教徒弟从来禀顺其自然的道理,多数时候都不管不问,更不曾严格要求他们回归。
不过他们给出的说法即便请人到袁天罡面前去问,他也一定不会否认,多半会将手往袖子里一揣,故意装糊涂地为他们圆谎,点头应是。
李秀宁见袁雨眠陷入沉默便有预感他们给出的会是否定答案,再听李淳风的语气坚定,明白他们去意已决,轻轻叹息一声。
遵从师命离开是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听李世民讲起过,他们最开始成为他麾下谋士就是遵从师命来的。
反正无论真假,他们是朋友,她不至于追究到袁天罡面前去询问。
她只是为他们觉得可惜,手指摩挲在酒杯杯壁,叹道:“你们早在父亲起兵前,就先后追随二郎与我,是很亲密的关系,想要攀高不难,可如果现在离去,往后再来任事,怕是功绩作废,要回到原点。”
顿了顿,念及李世民的性情,脸上又重新浮起浅浅笑意:“二郎长情念旧,应不会亏待你们,大约是我担忧过度了——我不日启程往太原,需得处理不少事,无法送行你们,今日的饮宴便当作饯别的宴会吧。”
语罢,她解下自己腰间系着的一枚温润白璧,托在掌中递与袁雨眠。
“这是我出生时,父亲命人为我制的白璧,算不上多贵重的物什,特殊在我们兄弟姐妹都有,只予挚友。我之前一直不曾拿来赠礼,但你救下智云的性命,且帮我良多,我的这块应当赠予你。”
白璧雕琢的纹理中藏着小小的花体“李”字,有这块白璧的李家子嗣能认出来。
袁雨眠把它接在手中,只看到处细节,没来得及更细看,就感到手腕上只是隐藏没有关闭的时空穿越器轻轻震动了一下。
想来是提示从白璧识别出可用的年份了。
她垂目愣愣看向自己现在没有显示出任何东西的白皙手腕。
以其他物件作为穿越锚点的猜想具备可行性,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自禁为充满未知的未来生出些忐忑情绪。
收好白璧,她满饮一杯酒,很认真地向李秀宁点头承诺道:“我会去见三小姐的。”
如果她能成功穿越到下一个时间点,无论落地在什么地点,都会去见一见李秀宁。
重逢故人看一看变化同样是穿越时空的意义。
李秀宁只当她说的是下次下山会来与自己相会,唇线弯起弧度,莞尔道:“好,到时候我再为你摆一次宴,好好迎接你。”
与她作别,回到休息的住所,将门扉关闭,面对的人只有李淳风时,袁雨眠调出时空穿越器,扫描了一遍白璧。
显示出可用于跃迁的最远年份是公元623年,却不知为什么后续的年份都不可用。
袁雨眠算了算,当下是公元617年的十二月,623年差不多就是五年后。
依李家的实力,有李世民领兵在外征伐,就算还没有统一天下,至少李渊应当建立起大唐新朝,有一定太平景象了。
她放下穿越器,抬首与李淳风对视,诚实道:“师兄,穿越器虽然可以让我带你一同穿越,但我不确信哪种时空的概念是真,你和我一起穿越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对你不利的后果……”
她来自的星际时代经历了太阳毁灭的大灾变,一切皆是新生事物,无论是哪种时空概念,她做的事都不可能影响到灾变后的时代,所以研究院对她没有太多要求,也不认为她会因时空概念受害。
可李淳风不一样。
十五岁的他去往二十岁的他的时间点,谁都保证不了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李淳风领会到她的担忧,却不甚在意后果,问她:“你希望我与你继续同行吗?”
袁雨眠已经习惯了与人交流时有他在身边为自己找补,习惯了有他兜底,就可以不用太顾忌地依从自己的想法行事。
想象一下如果没有李淳风的帮助,她或许只能像那次潜入长安城一般隐匿身形,不敢出手救人与人接触,谨慎地当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观测者。
这的确是研究院提供给她的一种有效方案。
不必融入这个时代,仅仅旁观和记录,机甲中的营养剂足够满足她的生存需求。
虽然生活会极端枯燥,但能顺利完成任务。
如果不曾与李世民、李秀宁结交成友,感受到亲身经历所有事件的乐趣,袁雨眠做好了心理准备忍受这种枯燥。
——可现在却会觉得单纯旁观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