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冷汗直出,外头又开始下暴雨,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射下来,惹得堂内众人心思杂乱,虽庄离无事了,可把这沈二郎给拉了进来……
他擦了一把冷汗,心里头默念道,尽力了尽力了,至少,把庄娘子拖出来了不是么?
官家要严查这员大将,还不是因为他是王元清底下的人?敬武长公主驻守长陵时,王元清正是她麾下一员小将。
长公主,定要严查这案件做什么?一个不知名的狱卒死在那里,当是山洪埋的就完了,整出这许多事来,闹得鸡飞狗跳。
等结束了,他可要回去好好喝上一两酒,他太难了。
殷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面上满是泪痕,那眼眸中盛了水光,转身面对着沈冽,“冽哥哥,都是阿离的错!若不是阿离执意要到那后山去,你也……你也不会担心我的安危,错手……”
“错手杀了汪权啊!”
她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沈冽看着她,那哭泣竟好像真是为他而哭的一般,令人听了肝肠寸断,那双多情目中,又映了他的影,盛了水的眸里边像是一面镜被打碎,掉落出碎片来。
眼泪落着落着,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她那唇角上扬起来:
“冽哥哥,阿离,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面上不作声,也还是不温不喜的模样,冷得不像是前几日才担心小妹惹事慌忙赶来的好兄长,笼在袖里的右手暗暗捏紧,有一股子火从臂蹿到心房,想将眼前这白瓷打碎。
在这愠怒之下,隐隐藏着的,还有几分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殷离此人,留于身旁,正像病人脖上瘿袋,一日日任其壮大,终有一日会被淘碌尽性命,可他偏生要逼她臣服,折她傲骨,要她为俯首牛马,在脚底下卑躬屈节。
他将这愠怒掩下,面上是不温不喜的笑:“妹妹不必担心,你往后若是想冽哥哥了,就多到大理寺狱里来看看。”
真是风水轮流转,初次见她,他只一拳就送她入了牢狱受尽皮肉之苦,今日,当初对着自己摇尾乞怜的人就站在眼前,大肆地,张扬地,嚣张嘲笑,将他送进了牢狱。
她抬起了下巴,脸上是傲慢的神色,眼神里是如何掩不住的得胜的嚣张。
秦林忙凑近二人,插话道:“是,是,庄娘子,沈都尉,你二人可真是兄妹情深,庄娘子不必担心,既是沈都尉,势必不会另他在里边受苦。”
大难题还在后头呢,怎么给这沈都尉定罪?这倒不归他两个审覆和初判的管,左断刑已拟判,接下来该是右治狱堪鞫,负责检出适用法条,烂摊子是那萧道成的。
“这……沈都尉,这边请。”
殷离看着沈冽大阔步地往外边走,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胡乱抹了一把脸,轻声说道:“沈冽,你等着,不会让你如意的。”
萧道成在一旁看得分明,这庄小姐敲登闻鼓自首,供词错漏百出,唯有尸身与凶器指认分明,众人被她牵着鼻子走,挖尸身,改供词,一夕之间,尽皆反转,她反从嫌犯成了证人,把自己摘了个分明。
她哪里是兄妹情深,为人抵罪,分明是要将那沈都尉往火坑里推。
他对上那双还渗着清波的眼,说道:“庄娘子,与沈都尉,真是情深意重。”
殷离面上带了勉强的笑,像是方才从悲痛中回转过来:“萧大人,务必要照看好冽哥哥。”
他颔首:“沈都尉立功无数,自然不会委屈他半分,庄娘子尽可放心。”
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际,她面上的笑尽皆褪下。
她走出大理寺,却看见一道青衫身影等在门外,他衣角上溅了泥点子,外头雨势直往里边吹,半边衣服已湿了,在那衣衫上显出浓郁的颜色来。
边上的内侍忙说道:“庄娘子可是出来了,趁着雨小,天师快快回吧。”
他微微颔首,撑开了绿罗伞,远远看着殷离。
她忙小碎步跑近他身旁,亲昵地携了他半臂,腮边带了甜笑:“爹爹,怎么不找块地儿坐着等?都被雨淋湿了。”
他答非所问,感叹道:“是我的错。”
殷离不作话,默默地跟在他身旁,他缓下脚步,那伞斜过来,稳稳地罩住她。
“是我没发现,你们二人生了这么大的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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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姬正在给雪球喂食,细细湿润的小舌舔砥过她的指尖,轻笑道:“她是演得一出好戏,敲登闻鼓的是她,自首的是她,指证的也是她,如今却被她巧言令色出另一个真凶来,倒有几分本事,也幸得这案子没有要证,否则如何容得她这样以身涉险?”
凤追陵怎么可能是天灾,山洪一来,赵宇是一举两得,母后被迫与后妃合葬,向朝臣申明他对陈家的态度,重在暗示太后一死,朝堂需重新洗牌,再划边界,再以点检凤追陵账务的由头拉陆家下马,走到这一步,陆家已成了废棋,就算陆修宜还保着他那乌纱帽,也再无机会得到重用了。
陆修宜是没用,废了也便罢了,可那案子若是查得深了,定是抄检清查的罪,金陵的陆家都要遭殃。
果然都是些不读经史单会作些小户生意的俗人,见了那一点银子,就要将小命也搭上,若是他们缩在角落里偷偷死去也罢,偏生还要将血迹沾染在她身上。
她揉了揉眉头:“军器监那处,可查过了?”
台下人名为陈易,着了绯色官袍,他为魏国公嫡子,是这赵姬的侄儿,如今身为枢密院使,掌大宋天下军政,“殿下,同您想的一样,少了几辆雷火车,不知往何处去了。”
她轻笑一声,“倒要辛苦那沈家二郎在监里头多待几日了。”
庄图南啊,你就坏在有这样一个闺女。这样一个不听你使唤,肆意横冲直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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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都尉,劳烦了,这入狱前,得清查一下身上的物件。”眼前的狱子小心道。
牢房的链锁被打开,他举步入内,大理寺狱所关押的囚犯都是些渎职枉法的官员,在这处的待遇自然比州县要好,若非那牢门与上头的一只大锁,都要令人犹疑这是百姓的普通住处。
鸡唱者唱了五次转更,打完两次鼕鼕鼓后,日头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