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道按下她还欲争夺的手,将瓯子推远,语气中带了些大家长的训诫:“这酒峻利伤身,不准再饮。”
他两个还僵持,便见一高大人影阔步入内,萧道成抬眼,与来人双眸对视时,气氛僵持了几分。
这天水知县宅竟似成了沈冽自个儿的宅院,往来如常,以至于他在见到陌生男子时怔愣一瞬,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不是陆卓尔,也不是王弘毅,看向萧道成的眸子更多了几分冷色。
沈冽双眸微眯,视线聚焦于萧道成身上,“萧……侍郎?”
萧道成倒琢磨清楚了眼前是什么状况,他松开手,放下酒注子,面上带了温润的笑,拱手见礼,“沈指挥使,许久不见。”
月罩下一层霜,寒气一点一点弥散,他身躯未动,只是视线沉默地流转于二人之间,殷离方才转过一张桃红面,定睛一刻,察觉是他,支起半个身子,红艳的唇半张又合,那言语竟迟迟不肯从舌面上跳出来。
这两人如何情景?一个半倚石桌,面色嫣红,一个分明也有些微红脸,方才松开按在她臂上的手,沈冽的面色不大好看,平日里还会伪装成温良的一张脸,如今连装的功夫都不肯敷衍,只沉声道,“夜已深,萧侍郎还是及早回去吧,本官与许知县还有要事相商,不便再送。”
萧道成面色含笑,在这一身冷气的人面前,眉眼温谦柔和,他看向殷离,“天色不早,还要多谢阿离的酒,师兄先行,往后若生念想,便来信师兄府邸。”
殷离点头不迭,他又顿住脚步,无惧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阿离,莫要忘了你方才说过的话。”
殷离怔愣。
萧道成面上带笑,又看向沈冽,“阿离饮多了酒,沈指挥使可要记得熬煮醒酒汤。”
殷离要举步送人,沈冽往前一步,硬生生阻隔开她的视线,只淡然扫她一眼,眼尾下压,薄唇轻抿,无声威逼人不准再送。
气氛一时凝滞,萧道成的脚步声渐远,再是车轮穀毂,他神色沉静,看着石桌上的杯盘狼藉,脑海里还回荡着萧道成刺挠人心的话,聪明如他,如何看不穿这萧侍郎故意所言的这些惹人误会的言辞,他虽与萧道成只是泛泛之交,也知晓这等无聊又气短的行止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张口闭口叫得亲昵,不过是故意示与她的师兄妹情谊,要他心内烦闷。
殷离瞧他只是绷着一张脸,那些微醺尽皆消散,夜风微寒,烘热的面颊被吹得凉丝丝,眼睛也似被沥过一般,水淋淋的,沈冽垂眸瞧她,见她情态动人,想到方才这二人的举止,不悦尽显:“我来得不巧。”
殷离讪讪,“哪里不巧,不过是劳萧师兄帮衬,请他喝杯薄酒……”她眼尖,见了人袖中似有物件,及时转移话题,“冽哥哥又带了甚么好物件?”
他抿着唇,手一背,径往内室走,宝儿还瞧不出奇怪之处,正端了两盏香茶来,笑着道,“郎君可用过膳了?萧大人带了许多樱桃果子和佛手柑来,甜津津的,也呈上来给郎君吃一些。”
殷离面色紧绷,忙朝宝儿使眼色,只是沈冽出口询问,“萧侍郎何时来的?”
宝儿这小蠢蛋竟还未发觉,“萧大人辰时便来了,与娘子聊到方才才休止,当真是故人情谊,若不是天色已晚,恐怕还要不眠不休,再开一坛酒呢。”
沈冽站着,只是拆解着臂上的护臂,只淡淡道,“去给你家娘子煮碗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