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来天没见面。”手搭上曾典的肩膀,曾叙新奇地下打量道:“十二妹怎么消瘦了许多。”
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曾典未有所觉,当下被曾叙问到,她后知后觉抬起胳膊,看了看身子,似乎是清减不少。
曾叙就此邀请曾典一起吃饭,同行的还有董儒安。
曾叙来户部后常受董儒安照顾,二人性情相投,年龄又只差六岁,熟络的程度俨然胜过董儒安和曾典之间。
选的地方是巧芽茶楼,曾叙曾推荐过此处,只是过去曾典忙着见哥哥,没工夫来,现在则一头扎在工作中,没心情来。
若不是曾叙邀约,此刻她定是已经折返回刑部,继续埋头到赵家的案子中。
曾叙做东,到了巧芽茶楼后,豪横地将招牌菜全要一遍。
铺满圆桌的佳肴,看得人眼花缭乱。
配菜酒是巧芽茶楼的私家佳酿,别称将军关,满京城仅她一家独有,回味甘香,不少食客专为这一壶酒而来。
说起来将军关的名字还与元家老祖宗有关。
当年开国皇帝一路打到京城外,前朝已然是回天乏力,秦太后垂帘听政七年,最终造就如此下场,心生不甘,命人取光皇城的酒,要以酒助燃,火烧京城,拿百姓和叛军的命陪葬。
如此疯狂的举动,怎么可能得民心。
看守皇城的禁军集体倒戈,明面上放火烧城,实际上只做了做样子,存酒全被倒进护城河里,满城飘满了呛人的酒气,太-祖带着将士们深夜攻城,一路畅通无阻,第二天天未亮,皇位上就坐了位新人。
大燕开朝,自然要宴请百官、普天同庆,可皇城的酒都被倒进了护城河,没办法只能在京城一带搜罗民间佳酿,巧芽酒因此被端上宫宴。
巧芽酒烈,劲头足,当晚喝倒了文武百官,唯有元家老祖宗酒过三壶而不倒,因此得了□□赐名——将军关。
难得将关系亲近的人都凑到一块,曾叙开心极了,抢来另两人的酒杯,亲自斟满。
按说曾典不该喝酒,但她被曾叙的情绪带动,跟着欢喜起来。
想着不过是拇指大小的一杯酒,能有多厉害,就当做是难喝的汤水仰着脖子灌下去呗。
曾叙举杯,曾典跟着一口闷,结果喝下去没半盏茶的功夫就开始上头,红扑扑的脸蛋冒出热气,抱着酒杯傻乐,逗笑了旁边的董儒安。
董儒安可真是笑得太早了,她的酒量跟曾典半斤八两,曾典是一杯倒,董儒安两杯酒下肚,说话的嗓音高了不止一个调,眼神飘忽瞄不准人,显然也是醉了。
三人中,唯有看起来最文雅的曾叙酒量最好、最清醒,余下的半壶酒全被送进她的肚子里。
饭桌上过半人醉倒,曾叙说的句子,曾典和董儒安要思索好一会儿,才能驴唇不对马嘴地凑出半句答复。
曾叙跟她俩没法沟通,自己又点了一壶劲儿小的酒细细品味,斜倚窗框,对月色吟诗作赋,好生潇洒。
“呕!”
伴随着曾典的一声干呕,屋里散开刺鼻的气味,用餐被迫提前结束。
曾叙将二人送上各自的马车,曾典醉得不省人事,被丫环们抬着轿子送进皇女府的内院。
董儒安酒醒得早些,出了巧芽茶楼,被冷风吹走脸上的热气,先找回了些许精神。
随后乘坐马车回府,她坐的是车板单薄、车轴颠簸的便宜货,哪有路上入睡的条件,不吐在车厢里都是好的了。
抵达董府时,董儒安的酒醒过来大半,意识清楚,只是四肢发麻,身子无力,显得醉得厉害。
曾望舒的产期还有两个月,身子越来越大,凡事都小心翼翼的。
她们成亲多年,这一胎来得不容易。
前些天下雨,曾望舒感上风寒,如今刚好利索,一切谨慎为好,轻易都不出院门,就在屋内闭门养着。
董儒安深夜回府,想着曾望舒应是睡下了,于是没去让人传信,独自往书房走去。
小厮为董儒安整好床褥,转过来伺候她更衣。
董儒安疲惫得很,闭着眼睛伸开胳膊,交由小厮解腰带。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两个小厮搀着曾望舒的胳膊,礼公在身后仔细护着,一大帮人蜂拥而入。
听到吵闹的声音,董儒安缓缓睁眼,看着曾望舒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不冷不热的声音,叫人听不出她的倾向,究竟是不想曾望舒过来,还是纯粹好奇对方为什么会过来。
屋内烛火被熄掉大半,只留着床头一盏灯笼,曾望舒的注意被那伺候更衣的小厮吸引了去。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平淡的五官,寡淡的气质,再普通不过了。
曾望舒松了一口气,攥着身边小厮的手卸掉一部分力,笑着试探道:“今天回来得好晚,妻主不爱喝酒,是与哪位同僚如此投缘?看来喝了不少的酒,我在门口都能闻到妻主身上的酒气。”
董儒安挥开小厮,自己解下腰带,脱掉外袍,然后坐到床边扯靴子。
“十一殿下做东,请我和十二皇女。”
听闻此话,曾望舒面露讶异,没成想这仨人还能凑到一处去。
他忙不迭走近几步,追问饭桌上的情况,言词语气中带着欣喜:“是该多跟皇女们接触,她们都说了什么?赵尚书家的案子是不是有进展了?十二殿下可透露给你?”
董儒安心生烦躁,闭上眼,沉沉地呼气。
再睁眼时清空了眼中的情绪,答道:“讲些诗文,没谈公事。”
曾望舒不满她的答案,总不会一晚上光念诗做对子吧,肯定说了朝廷的事,是董儒安迂腐,没有听出皇女们的意思。
曾望舒还要追问,想帮妻主分析饭局上的每一句话。
“我……”曾望舒的话才开头,剩下的都被董儒安的声音掩盖过去。
“我累了,夫君回去休息吧。”
曾望舒的笑容僵硬一瞬,随即如同无事人一样笑得温柔:“是望舒打扰妻主休息了,最近天冷,妻主住在书房中诸事不便,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