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侯府,姥君喝过药,刚睡了一会儿,现在醒来,这心口又开始难受。
四个孩子围坐在旁边,元嘉恩小胳膊小腿的,非要够上床,世女将她抱了上去。
嘉恩爬到姥君里侧,环着姥君的腰不撒手,眼泪说来就来,泪眼巴巴的模样瞧着比姥君还要憔悴。
姥君心疼地抱着最小的曾孙女,诶呦了两声,声音不住地发颤,每一句都叫到了大家心坎里。
他捂着额头,气得直拍床:“是哪个混蛋害了我们广遇啊!广遇!我的好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
嘉思哭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止住眼泪,这下又被惹得红了眼眶。
她气鼓鼓地擦掉鼻涕,对着先哭起来的四妹妹埋怨道:“你怎么又哭了?烦不烦!闹得大家都哭个没完才罢休嘛?”
众人都知道嘉思没有恶意,姐妹二人感情极好,每次嘉恩惹祸,嘉思都揽到自己身上,宁可自己受罚,都要拿她的四妹妹当个易碎的宝贝般护着。
但今儿谁都不痛快,人人心里憋着郁气。
双胞胎平日里就爱吵架,见嘉恩被训后哭得更厉害了,元漪涵抽噎着呛声道:“凭什么不让哭,四妹妹伤心,想哭就哭,要你管那么多。”
两个小泪人互相瞪着彼此,谁都不肯退让。
嘉志过去揽着嘉思的肩膀,想要给妹妹一些依靠,莫叫吵架再爆发起来。
嘉思难受得很,只觉得脑袋上盖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遥不可及的天随时都会塌下来,厚厚的阴云会将她整个砸进地底,见不着光。
周遭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一切都是那么扰人心烦。
嘉思捂着耳朵冲漪涵喊道:“就是不许哭!烦死了!太孙姨母没了!再也回不来了!哭有什么用!”
说罢,她望向众人,泪水挤满眼眶,目光所及之处都模糊的一片,嘉思什么都没能看清。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在屋里呆着,那些哭声像话本里怪异的妖术,让嘉思痛苦。
嘉思想要逃跑,她推开姐姐的手,跑出了房门。
身后的小厮去追,但元嘉思人小又灵活,故意躲着不见人,眨个眼的功夫小厮就跟丢了人,急忙回去跟世女汇报。
元嘉志安排府内侍卫去找人:“看到了不用凑上去,二妹想自己静静,你们照看好她的安全就行。”
侍卫应声退下,元漪涵将二姐吵走,也有些内疚,他挪过去抓着大姐的手,哭道:“我不是有意说她的……”
母亲不在,元嘉志得撑起世女的责任,照看好妹妹、弟弟和曾祖父。
她摸了摸漪涵的脑袋:“我清楚,但你也知道二妹跟姨母感情最深,姨母骤然离世,二妹是受打击最大的,方才口不择言,也是心里实在痛苦,我们合该多体谅些,何必去逞口舌之快。”
漪涵靠在姐姐的胳膊上,乖乖点头承认错误。
姥君招呼两个孩子来床边,将剩下的三个都搂到怀里:“乖孩子,你们姐姐说得对,做妹妹弟弟的,日后要多听姐姐的话,万不可一家人窝里斗,自相残害。要拉起手来团结一心,才能把日子过好,知道了吗?”
两个小的点头如捣蒜,紧紧攥着彼此的手,很是严肃。
元怀悯与裴笑笛分别,回到侯府便来看望姥君,一进屋就瞧见了这样的场景。
嘉志先发现了母亲,叫了一声,姥君见到人,着急地问道:“你去哪了?大理寺查得如何?可是知道凶手了?”
元怀悯摇头,坐到床边,帮元嘉志理了理衣服:“大理寺的人靠不住,我带人亲自去查,有了消息一定跟您说,您好好休息,照看好自己的身体。”
又对嘉志说道:“娘最近忙碌,可能顾不上你们。”
嘉志懂事,当即回道:“妹妹弟弟都很乖,娘放心,我会看顾着大家的,您只管去找凶手。”
几人说了会儿话,元怀悯又陪姥君和孩子们坐了片刻,元聪就找了过来,二人去到元怀悯的书房里说事。
上午元聪也走暗道出府,找眼线收集了近来京中的动向。
“大理寺卿寻了一副前朝古画,四日前给赵琪送去了。”元聪说道:“最近两家走动十分频繁,五皇女两次在巧芽茶楼请大理寺卿吃饭,还对外夸赞对方才学人品俱是一绝。”
五皇女可不是见谁夸谁的,她只对自己的得力手下舍得出好话赞扬。
元怀悯没做评价,先问了元聪:“你如何看?”
元聪答道:“看着像是大理寺沈大人投奔到五皇女旗下了,五皇女为人跋扈嚣张,跟太孙不对付,而赵家又被您针对,闹出了庆州的大案子。若说太孙之死是五皇女气急败坏之下做的,再安排沈大人善后,这事儿听着似乎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怪。”
“是啊。”元怀悯说道:“确实怪,五皇女和赵琪不惜暴露在刑部的党羽,也要将庆州的案子摆平,我们将计就计,配合着演了这出戏,直到今日早朝,五皇女方才知道被耍了。看她得意的样子,又怎会气急败坏到在广安侯府下毒杀害太孙。
往日闹得再凶,都没人拿皇亲的命做文章,现在在赵家案子被调查的档口,太孙死在我府上,模糊案情的大理寺又投奔了五皇女,大理寺卿沈觉为人谨慎,多年都未有党派,忽地搞出了这么个大动作。
退一步说,就算五皇女真想害人,赵琪也不会让她做得如此低劣,日后很容易被人拿到把柄说辞,落得个坏名声。如今的一环扣一环,是有人在给太女和五皇女下套啊……只是那人不知道五皇女在刑部的动作,更不清楚我们的反击,原想激化矛盾,却弄巧成拙,将沈觉暴露了出来。”
元聪反应迅速:“属下这就去查沈大人。”
元怀悯点头,她与元聪兵分两路,抓住沈觉这根线,元聪去收集信息,元怀悯则寻了友人问话。
越是调查,越显出沈觉突然投奔的异常。
沈觉为官三十多年,走的是纯臣的路子,谨慎低调,只听从皇上的安排,从没显过偏帮哪位皇女。
二人查到日暮时分方才回府,有用的消息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元嘉志在大黑狗的窝旁柔声细气地劝妹妹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