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轻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段时间的思维风暴后,他在心里自问自答,随便应付了一下自己心中的疑惑。
于是他开口,倒无刻意遮掩,“我师父他老人家闲云野鹤惯了,因为没个固定的去处,待日后有机会,我定向他引见你。”
浮银点点头,小声道了声谢。
程轻舟刚准备说一声没什么,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沙沙的声响,浮银也注意到,两人一起抬头,在头顶墙边那棵伸出来的樟木树枝间捕捉到一抹紫色的影子。
浮银原本蹙起的眉头一松,她唇角一勾,手指在腰侧圈了圈。
下一秒,一阵大风卷过,嗷的一声从枝叶间传出,瑟瑟一下子从树上跌落了下去,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痛苦地呜咽了几下。
浮银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瑟瑟,“你这小狐狸,何时学会了听人墙角了。”
趴在地上的小狐狸慢慢显出人形,瑟瑟扶着腰,不满道:“我又不是故意听的,再说,谁叫你又把我丢给那帮孩子的,我毛都快给揪完了。”
她撇着嘴,摸了摸自己的肩头和衣服,叹息。
风,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清扫着,浮银的声音如戛玉敲冰,“瑟瑟,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
“喜欢一个人自然要投其所好了!”
瑟瑟的话在高逢鹤心中回荡着,他兀自走在客栈的回廊上,看着夜空中的繁星明月,心思澄然。
口水巷位于落城,守明山就在落城之郊,紧紧挨着口水巷,而那晚去的黑月崖是要从口水巷淌过一条长河才能到达,峡谷横亘在落城与歅城两城之交,却离守明山并不远。
他们住在落城的一间小客栈,准备离开落城去青丘。
他真的喜欢浮银吗?高逢鹤停下脚步,坐在回廊上,看着头顶摇晃的灯笼,灯笼中只剩一点点蜡烛,最后苟延残息地燃着明光。
昏黄的光打在他的面颊上,将那一只蓝色瞳孔照得透若琉璃。
他一个大男人大半夜一个人出来只想着这些情情爱爱的事,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眼前星星闪烁,高逢鹤从小就喜欢数星星,小时候他经常跟丸子一起坐在慈院的台阶上,破旧打补丁的衣服透着风,露出内里嶙峋的肋骨。
高逢鹤总是指着天上的星星道:“你有没有觉得天上的星星少了一颗?”
丸子皱起两条粗的像毛毛虫一样的粗眉,他从小就胖,一张圆圆脸上满是看不懂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呢?你还能数清楚天上的星星?”
他笑了笑,咧开嘴巴,鄙夷道:“傻了吧你——”
下一秒一个拳头落在他脑袋上,丸子吃痛地捂着脑袋,嘟囔着:“小爷你干嘛打我。”
高逢鹤摸了摸下巴,两只手扶在腮帮子上,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对的,就是少了一颗。
鬼使神差中,高逢鹤又举起手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他在心里默念着。
数到疲倦。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少了一颗。
知了声声在枝叶间叫唤,高逢鹤心里乱的很,就这么坐在回廊上。
耳边突然传来幽幽的哭声,他浑身丝丝发着寒意,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除了头顶那盏破灯笼发出的黄光以外,周围尽是一片黑洞洞。
高逢鹤心中觉得瘆得慌,想着赶紧离开,就在准备起身时,忽然感觉耳边有人在轻轻吹着气。
他登时吓得浑身僵住,眼睛都不敢移动。
“你,是人是鬼啊?”他抖着声音道。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响着圈圈恐怖的回音。
“我是谁,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像是刻意压着的,让高逢鹤身上瞬间爬满寒意。
“我告诉你啊,你别在这装神弄鬼的,我可阳气重,你要吸我阳气,你别撑死了。”
他说着微微侧过脸,正好撞上一副黑洞洞的瞳孔,里面还在滴着鲜血,一滴一滴从苍白的脸颊上淌下来。
“啊——”
高逢鹤大叫。
“别叫别叫,我是煎水啊,”煎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咧开嘴笑嘻嘻的,“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高逢鹤心中还有余惊,没好气地看了剪水一眼。
没看到还好,再看一眼又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你这小屁孩,怎么一点小孩的样子都没有。”高逢鹤正过脸,嘟囔了一句。
“我,小屁孩?”煎水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感觉有点好笑,“我可比你大多了。”
“你比我大?”高逢鹤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煎水除了长得恐怖了一些,怎么看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他从下带着慈院里的小孩,对小孩什么年龄什么模样一清二楚。
煎水在回廊里飘来飘去,乱糟糟如海藻的头发上系着条黑破布,她有一口尖利的牙齿,闪着森森的白光。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咬的鲜血淋漓。
“我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高逢鹤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这孩子还真是鬼?
他结巴了起来,“你,真的是鬼?”
这还要我解释吗?煎水空洞的双眼眨了眨,露出已经被啃吃地露出白骨的手指。
高逢鹤扯起嘴角,用手指遮了遮眼睛,敷衍道:“我知道了。”
这死相也太吓人了,小兔不会也变成这样吧,高逢鹤不由得想。
煎水飘到他身边,飘到那盏灯笼附近,像一只小小的飞蛾。
“我出生的时候由于是个女儿家里人都嫌弃我,在我七岁时,娘又生了个弟弟,为了给家里省一口吃的,亲手把我溺死在小溪里。”
“我死后成了小孩鬼,因为是被亲生爹娘害死的也不能投胎,只能逗留在鬼界当个小鬼。”煎水回忆时语气带了点淡淡的苦涩,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七岁,带着死前的凄惨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