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 听说杨格格病了。” 碧桃端了杯凉茶过来,放在她手边小矮几上,附到耳边神神秘秘地说, “听说她得了大脸面,凌嬷嬷亲自替她请了个医术高明的老太医瞧病抓药呢。” 最近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屋子里就像蒸笼似得,摆了三四个冰扇冰盆也不够用, 她又叫人打了个竹躺椅, 摆到葡萄架子下头躺下, 摇着芭蕉扇纳凉。 “病得严重?”程婉蕴讶异地问,随手把跳到她膝上的咪咪抱到地上去,这种热得狗都伸舌头的天气,咪咪这一身厚毛算是正经失宠了。 偏生这黏人猫还特别爱往人身上腻歪,没事就蹭蹭腿、跳到腿上求撸,或者提前埋伏在床榻上,等你一睡就窝到头顶假装大毛帽子。 “倒不知是什么病症,”碧桃拿一根小鱼干给咪咪, 咪咪顿时就不往程婉蕴身上扑了,围着碧桃直打转,“奴婢听说之前给杨格格看过病的周太医开的都是疏肝解郁的方子, 如今也不知是新得了什么病, 还是原来肝郁的毛病……” 程婉蕴听了就猜测,可能杨格格之前写了那么多悔过的信却石沉大海, 心里憋闷吧, 碧桃出去串门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后头杨格格甚至是割破手指蘸血写的。但有凌嬷嬷在, 这全白瞎了。 这得多疼啊。 杨格格怎么老是从一条死胡同,又走到另一条死胡同去呢?这路走不通,竟然也不放弃,要是她……她早放弃了。 程婉蕴心里其实有点同情她,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失宠小队里的一员,竟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 她除了因为天热不怎么吃得下饭,日子过得还是很安逸的。 她院子里的人之前也有些人心浮动,但被她叫齐了开了个画饼鸡汤会,上辈子带团队的那些“饼术”在此时用于安抚人心上也依旧好用,她带头回顾总结了一下过去,深入剖析了自身的问题,与团队成员充分畅想了未来,并集思广益头脑风暴论证了她并非真的失宠,最终得出结论“大伙该齐心协力一起迈过这个坎。” 安抚了人心,提高了士气,大伙儿又兢兢业业地当差干活了,还对她迷之自信。 红樱也夸她沉得住气。 程婉蕴嘿笑,她只是深得职场糊弄学之精髓罢了。 职场第一法则:只要大饼画得好,团队就能带得好。 中午睡醒,碧桃从膳房拿回来个冰碗,里头是切碎的西瓜、哈密瓜、龙眼,熬得软糯的绿豆、红豆、仙草、银耳等十来样小料,再浇上蜂蜜和碎碎冰,程婉蕴只吃了一口就快乐得眯起了眼睛。 清宫的水果冰沙,已有后世风范,且用料更足更精,真好吃啊。 快活似神仙。 青杏在一旁劝:“格格,别用这么多,等会正经饭又吃不下了。” “只这一碗,无碍无碍!”程婉蕴哪里肯听,一边吃一边听碧桃说八卦。 “唐格格今儿顺带也请了太医,”碧桃想忍住笑,又实在忍不住,一张脸扭曲了,“王格格诊出有孕了以后,她去花园跳舞跳得更勤了,可连着几日太子爷都是午时回来的,你说大中午这日头谁受得了?” 程婉蕴也笑了:“在外头可不敢怎么编排主子啊。” “奴婢知道,”碧桃爱打听但在外头从来没漏过后罩房的事,“李侧福晋近来待王格格可好了,成日流水般给她送补品呢,听说不少是她私库里自己的东西。太子爷那边也赏了不少,王格格吃得最近连衣裳都要重做了。” “有了身孕本来就要胖的。”程婉蕴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一边,“之前咱们送去的贺礼,应该还不算失礼吧?” 王格格进来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且据说胎相极好,脉象十分强健有力,这对毓庆宫而言是桩大喜事,李侧福晋下了血本送了好些灵芝、红参、玉枕之类的,还吩咐膳房为她额外加餐;唐格格送了亲手做的小儿衣裳,太子的赏赐那就更不能比了,也都是绸缎珠宝玉器,导致程婉蕴把自己的库房打开全都看了一遍也不知该送什么。 而且她的库房里有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太子赏赐的,倒不是说太子赏赐得多,只是她原本带进宫的东西实在不多,更不好转送出去。 最后她听从了红樱的建议:“这宫里啊,有‘男悬弓、女悬帨’的说法,不如送王格格一副赤金打的小弓,祝她一举诞下皇孙,她定然欢喜。” 程婉蕴便将自己压箱底的金子送到造办处的金玉作去融了重打,底下的穗子是程婉蕴和青杏用五色彩丝打的平安如意结。 “王格格高兴得不得了,亲自挂在床帐子上呢。”那天是碧桃去送的,她笑得眯起眼,“还给了奴婢不少赏钱呢。” 程婉蕴这就放心了,她上辈子看过很多宫斗剧,是送礼这事似乎特别容易踩雷,所以送什么金银玉器最安全,而这类器物又要寓意好不落俗套,也是难。 她这回的礼,勉强及格了。 到了晚上,突然雷声滚滚,狠狠洒下一场雨,程婉蕴睡梦中被闷雷惊醒,发觉外头似乎也是乱糟糟的,大雨中似有无数脚步杂沓,她心底莫名有点异样的不安,便坐起来撩开青纱床帐轻唤:“青杏,青杏?” “奴婢在呢,”今儿正好青杏值大夜,她睡在外间,听到声响手忙脚乱地穿了件衣裳,护着灯烛进来,“这雷打得可真厉害,格格可是被吵醒了?” 窗子被风吹得嘭嘭乱响,程婉蕴道:“你出去瞧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青杏应下正要出去,在门口却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碧桃。 “格格,是……是杨格格没了。” 话音刚落,猛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窗子被风“砰”得撞开,无数风雨灌了进来,将程婉蕴吹得浑身冰凉:“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 “奴婢也不清楚,听说先是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到了半夜就又吐又泻的,待太医漏夜赶来人已经不成了,”碧桃的脸也煞白,声音哆哆嗦嗦,“抬出去的时候,小太监说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