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出人群。
她上前一看,竟是师弟师妹一人抱着一棵垂杨柳在跳双人舞。
说是跳舞也不尽然。
二人只是放任自己的四肢像泡进盐水里的水蛭一样无序抽动,两个人八条肢体各抽各的。谵令令抽得更有精神、有信念,扭动的姿势那么自信而飞扬,而叶随风抽得自然又随性,颤抖的舞步仿佛浑然天成,完全看不出编排的痕迹。
两颗柳树上天入地,自由的枝条在集市抽出一片艺术的真空,惹出一阵叫好的尖叫:
“有道长吗?这里有人被妖怪附身啦!”
如果说谵令令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巫祝师,那么叶随风就是那被鬼上身的无辜路人。
如果说师弟师妹是抒发灵感的舞者,那么简昭此刻就是被舞者持续践踏的地板。
年久失修,不堪一击。
她静静退出人群。
她拔剑冲入人群:“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或许周围太过嘈杂,她的出现没引来两人注意。
只见得谵令令将那柳树猛地向地上一拄,将众人震退两步,仰天长啸: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女穷!”
叶随风本也不甘人后,立马抛下柳树,想跟着喊上一句话,却发现台词被抢了。
他憋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谵令令见状,立刻友爱地在他耳旁提词。
“今,今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谵令令的话语从叶随风空白一片的大脑中飘过,被他大声念出。
“我的铺子!我的生意!赔钱!”商人哭丧着脸,眼见二人都丢了树才敢上前拉扯。
“不做买卖也没必要这么玩吧?都是小本的生意,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么闹!有疯病你说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其它,好久没见过疯得这么可怜的修士了。
商人连扇带锤,揪着两人就打,刚刚耗尽了力气的两人此时反倒手脚发软,躲闪不及。
叶随风反身欲还击,却被谵令令拖住了手。
“道心未成,隐忍!”她大喊。
隐忍什么啊!
这是叶随风和简昭共同的心声。
叶随风是觉得都被人打了,还隐忍什么?直接动手!
简昭是觉得你这会知道隐忍了,早先拔树的时候在干什么。
她忍不了了,此时不上前,不知这两人又要惹出什么事,连正事都做不成了。
只是这种局面,实在……实在令人不想认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近前,将两人从商人手底下拎过来,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又向商人行礼致歉。
“这两人是我家小辈,他们不懂事,扰了掌柜的生意,我们一定赔偿。”
“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商人见她来了,越发显得气极:“你还问我发生了什么?这两人脑子有问题!他们有疯病啊!好端端地就闹起来,把我铺子砸了!”
谵令令本来被她抓了现行,一副缩头缩脑的鹌鹑模样,听到商人这么说就急了:“才不是呢!师姐!他们藏了师弟的玉佩不给!”
叶随风也不服地一哼,一副清者自清的嘴脸。
简昭看不惯,伸手又锤了他一下,引来更不服的怒视。
商人冷笑:“我这铺子里是有不少玉佩,可都是做的正当生意,没听说哪个是你的。两位仙长莫不是把臆想当真了吧!”
谵令令气恼不过:“分明是你们这群人对玉佩下落再三改口,语焉不详,又给不出解释!”
商人不理她,只对着简昭抱拳道:“这位仙师,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的两位小辈无缘无故把我店砸了,还毁了半天生意,要知道这事就算闹去官府也是我们有理,不若干脆一点把钱赔了。至于这两位小友,带回去教好了再放出来吧!”
简昭听到一半已想通了是怎么回事,大约是师弟师妹被人忽悠了,冲动生事。要闹起来自己这边确实不太占理,只是这商人也绝不算无辜。
就算要给出赔偿,也绝不能是以一种让自己人吃哑巴亏的方式,哪怕是闹去官府,她也得与他先周旋一番。
商人此时平静下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正哂笑着等她回答。
她正欲开口,突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
手中被递入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这是……
简昭略做思索,心中有了明悟。
“我这两小辈不仅坏了掌柜生意,还在闹市哗众取宠,毁坏财物,惊扰各位看客。”她向四周拱手致意,“如此不明事理之人,怎能让掌柜包容!”
“此事断不能私了,非得将他们带上公堂长个教训不可!”
“诸位都无须再劝,只待同我一道将这两人押去官府,依律罚判,绝无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