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全没好处,面上却不显露,只做欢喜状谢恩:“小犬何德何能,承蒙圣上记挂,亲自指婚,赐以佳妇!臣明日便携犬子进宫谢恩,还望陛下全臣谢恩之心。”
皇帝微笑着准了,瞥了一眼梁王妃。
梁王妃还算有眼色,立刻携女儿告退。
皇帝处理完公务,遣散殿内的诸臣,轻轻舒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问道:“祾歌在做什么?”
“回陛下,燕王午睡未醒。”
武曌愕然望了眼天色,临近傍晚,火烧云映得半边天都是火红。她回头,向上官婉儿打趣道:“这家伙,真能睡啊!”
上官婉儿低头问道:“要不要叫醒小殿下?”
“叫吧,别把晨昏睡颠倒了,晚上又嚷嚷着睡不着。”武曌脸上笑容明显发自内心了不少,“不过能吃能睡是好事。我这个年纪也天天犯困。倒是弘儿,白天吃得跟猫食儿一样,晚上又睡不安稳,这才……”
她慢悠悠地走向本枝院,叹道:“但愿他能身强体壮,平平安安长大,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别像他父亲一样……”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她的长子还活着,也该和武三思武承嗣差不多大了吧?
她走到本枝院,看到自家小孩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睡眼惺忪地出来迎接,衣领都没整理整齐,于是随手把他的领子拽出来,嗔道:“你这孩子,怎么穿衣服的。”
祾歌张开嘴想答话,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武曌跟着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感觉很放松。
祾歌引着武曌往书房走,小声嘟哝:“我没想睡这么久的。”
“大抵是最近太累了吧。”武曌随口接道,“没过来倒也好,武三思的妻女来了。”
祾歌一怔。
武曌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武三思是武曌的侄子,他的女儿就是武曌的侄孙女,算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武曌又不经意对他提起,可见事情和他有关。
他悄悄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祈求武曌千万别同意这门婚事。
他不想回家还要应付武氏女!
他于是附和道:“梁王者,大才也,想必他的妻女也是人中翘楚。”
武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眼光?”
“诶?”
武曌脸上的嫌弃更浓了:“承嗣、三思,是何疥癣!你以后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少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祾歌不知道该接什么,过了一会才接了一声“哦”。
上官婉儿捧着一个小托盘快步走来,皇帝冲他促狭地笑了笑:“看看喜不喜欢。”
祾歌揭起红绸,下面赫然躺着一根琥珀吊坠。那琥珀人眼睛大小,澄澈、透亮,没有一丝气泡,下面的金托衬得这块宝石熠熠生辉,在灯光的照耀下,与他的眼睛交相辉映。
“这是番邦的贡品,我看它像你的眼睛,特意寻出来给你的。”武曌轻笑。
祾歌无奈。
又来了,只要有琥珀相关的贡品送进宫,皇帝一定会拉着他,和他眼睛比比哪个更好看,最后还一定要周围人得出他眼睛更美的结论。这是什么奇怪的趣味啊?
这些琥珀大部分都落进了他的王府,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琥珀来着。
从小到大被比得太烦了,见着琥珀他就心烦。
武曌反倒来了兴致,要拉他到园子里走走。祾歌把那根链子缠在手腕上,跟着皇帝走出观风殿。
傍晚阳光懒洋洋的,打在人脸上,把他的眼睛照成了异色瞳。
武曌端详着他的脸,道:“浅色眼睛确实奇怪,光照稍微有些变化,就又是一个新的颜色。”
祾歌抬着手挡光:“也不见得很好,至少我的眼睛就不敢见强光。”
“那是你眼睛天生就有点问题,胎里带来的毛病。”武曌“哼”了一声。
她不满周静姝极了,一对双生子,生下来就没了一个,活下来的这个还是个病秧子,说话晚、走路晚,一丁点大的时候做什么都比别的孩子慢半拍,从头到脚哪哪儿都是胎里带来的小毛病。若不是她孕期不注意,孩子怎么会从小就遭那么大的罪?
祾歌不敢吱声,眼珠子转了转,把琥珀举到眼边:“奇怪了,为什么我的眼睛会随着阳光变颜色,琥珀就不会呢?”
“那毕竟是个死物,哪比得上活人?”皇帝摆摆手,道,“朕打算改州为郡,你怎么看。”
祾歌想了想,道:“陛下刚改朝换代就改州为郡,不太吉利。”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臣以为,朝局之事,在于□□,变则生乱。陛下今年先是将新年提前到十一月,然后以周代唐,现在又要改州为郡,变革频仍,人心难免生乱。”
“就拿奉宸卫来说,臣等要把鱼符改成龟符、要全体换新官服、要招新、所有公文要改唐为周,都是无所谓的加班。一不能使卫所运转更高效,二不能使卫士们沐浴皇恩,三则面对陌生的事物容易出错,反而使大家徒增怨怼,这不利于人心稳定,所以臣认为,变则生乱。”
说实话,他现在真怕皇帝心血来潮要改什么。他不想加班!
皇帝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嗯,那就不改了。婉儿,你去拟旨,向三省追回成命。”
祾歌忽然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