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匹停在床尾站着。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昨晚流了个鼻血吗?”
艳阳没看两位蚂蚁,把视线固定在盲眼的小麦身上,以掩饰自己不自然的神色,“是天气太干了,你们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枭亚普夫差点被气笑:“你的身体现在在坏死,尤其是心脏,已经几乎停止运作,这跟天气太干有什么关系。把我们全部当傻子耍吗?”
艳阳一僵,小麦的手开始在她手里颤抖,但人类女孩并没有讲话或询问什么,只是眼里憋着泡泪可怜兮兮地瞪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下棋时睁眼。
尤匹正想说什么,那边房间门被推开发出的沉重摩擦声打断了他。
几人齐齐转头望过去,梅路艾姆拧着眉快步走进来,脸色史无前例的差,还有个面无表情的尼飞彼多跟在他身后。
艳阳不知道为什么冷汗哗哗冒:怎么都好凶,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猫猫站到普夫边上,神色凝重,斟酌了一番才开口:
“我…我无法医治。”她声音轻轻的。
“……照这样下去…你可能很快就会死。”
在场的四只蚂蚁眼神都瞬间恐怖起来。
艳阳麻木并胆小,目光乱转,最后选择一把捞起绝对承受不了这些念压的小麦,两人一起躲被窝逃离现实。
大概躲了一小会,人类少女埋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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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么大她唯一愧疚过两次,一次是十一岁屠杀实验室时失手伤到了无罪的伙伴,却无力帮对方解脱。
一次是现在。
小麦和小麦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都由水浇灌。这个棋道无比坚强的小家伙心软得像块棉花,大概关心过她的人稍稍有点出入,都会让她在心里大生一场病,从而导致泪腺再下一场雨。
艳阳不擅长对付这样的人,严格来说,其实是她以前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小麦在她怀里哭,一会说艳阳大人请您好好休息,一会说小人还有机会再与您对棋么,一会说这么温暖的艳阳大人为什么会生病呢。
艳阳同样也用手拍拍她的背,感觉无奈:所以到底为什么觉得我温暖啊。
她抱着个小暖水袋,身体衰败的原因让她精神下降,没一会就直接在一屋子四个蚂蚁的环绕下陷入了睡眠。
她陷入睡眠的第十分钟,尤匹奉王之命把小麦从床里提溜出来带走,梅路艾姆说当心她的鼻涕蹭得到处都是,索性尼飞彼多都已经撤掉了圆,干脆把这家伙的鼻炎治好算了。
她陷入睡眠的第三十分钟,枭亚普夫进来看了一回,手指在她脸上来回蹭了蹭,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陷入睡眠的第四十分钟,尤匹进来给她床头冷掉的水重新换成热水,站了一会,不放心,遂试了一下人有没有发烧,随后离开。
第六十分钟,尼飞彼多进来居高临下盯着她盯了三十分钟,什么都没干,走了。
就这探监似的频率,睡到第二个小时艳阳就醒了。
她刷过牙洗过脸去吃午饭,下午大家全部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常行动,就连小麦也肿着眼睛还在和梅路艾姆下棋。
只不过好像攻势有点猛,半小时杀了总帅大人七次(目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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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
艳阳落子,夕阳将她的侧脸染成云的颜色,梅路艾姆看见她的发梢闪闪发亮,像一丛丝绸做的瀑布。
大概是下午七点左右,嵌合蚁王邀请命不久矣小人类和自己对一局军仪。
二楼清场,黑棋白棋初期阵容刚有雏形。
“啪嗒”
艳阳吃掉他一颗大将。
“你还未告诉朕关于离开的事。”
梅路艾姆平静地将黑棋向前推进一格,淡淡开口。
艳阳一悚,抬头看他,他却仍不跟她对视,还是继续下他的棋。
“离开和死在你口中并不一样,不要尝试糊弄朕。”奇美拉蚁吃掉她的砦。
大厅一片安静,风吹过帘子,棋落下时好多声脆响,这些脆响纷纷在木盘上开战,像骑兵的号角。白子淹没在他手中,轻轻一用力就碎成一滩粉末:“艳阳,回答朕。”
“为什么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啊……”她忽然有些郁闷。
要她也没什么用,不能帮忙杀敌,殖民,扩张统治,又不是卷钱跑路,为什么总是纠结离开?
艳阳鼓着腮连走好几步棋,直直冲帅杀去。
就在这一片错落的落子声中,梅路艾姆视线回到她身上,有些艰涩地开口,一字一句,像婴孩在尝试理解父母的语言:
“因为……朕…不想你走…”
她猛地抬起头,手下白子将死,但现实中却好像被梅路艾姆击倒。
一切都调换来去,如今艳阳终于有点缓过来:
闹到最后,原来她才是那颗被对方盯上的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