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把人拉上岸之后,古圆已经累够呛了,心中不禁感叹,再这么多救人几次,练出肌肉不是问题啊!
她趴在栏杆上直喘气,被救上来的人则扑在地上咳嗽吐水。
“咳咳,咳,咳!”侥幸得救,但淹了一会儿,呛得非常难受。
古圆听着心道,没有晕过去真好,否则还得给她急救。
她转头看过去,发现这位“快要淹死的人”是一位妇女,人到中年,外貌倒不是有多好看,就是气质非常独特,是民国老电影中特有的旧式女性身上那种静默、保守、脆弱又坚韧的感觉,而且可能是出身比较好的原因,还有一些娴静温婉的书卷气。加上此时浑身湿透,又是在寒冷的黑夜,她神色之间还带上了一丝凄婉。
古圆觉得有点奇怪,这位从气质上看像是民国旧式妇女,但穿着打扮又很时髦——相对这个时代来说的时髦,看上去就挺矛盾的。
她认为对方穿旧式的袄裙可能会契合气质一点。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从皮毛大衣和翡翠耳饰来看,这位应该比较有钱,是个贵妇。
贵妇啊,古圆心中暗喜。
一瞬间心中就充满了动力,顾不得自己还在大喘气,赶紧过去关心地问:“这位夫人,你还好吗?”
“咳、咳!没事……”贵妇勉强缓过气来,很是虚弱无力,却非常温和有礼,还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就哑着嗓子道:“多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对方穿得厚重,此时全身衣服吸满水,又湿又冷又脏,古圆忍耐着把她扶起来,并且还多嘴问了一句:“您怎么落水了?”
“说来,也是不幸……”妇人语气幽幽,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
妇人抬起有些干瘦的手,擦了下眼睛里的水,终于抬头看清救了自己的人,而后声音一顿,露出惊讶的神色。
眼前竟然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姑娘,而且是新派的打扮,看着小姑娘露出来的白花花的胳膊腿儿,她很快移开了眼睛,唔……也许比新派还要大胆许多。
视线移到其脸上,发现这姑娘十分清丽灵动,又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不用干活的,估计是有钱人家无忧无虑长大的女儿。
妇人不禁疑惑地问:“小姐,你是谁?”
古圆笑道:“我是来救你的人啊。”
此时寒冷夜风吹来,两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古圆笑容消失,说:“夫人,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穿久了怕是要感冒,家里离这儿远吗?还是先回家换衣服吧。”
妇人一听,脸色更加哀愁了,摇摇头,低声说:“我怕是无家可归了。”
古圆:“啊?”
她愣住了,怎么回事,看上去不是挺贵妇的吗?怎么会无家可归。
不会之前是跳河寻短吧?她皱眉,应该不会吧,不然也不会求救。
“小姐,你可曾听说过,最近兴起的‘与没文化的原配离婚,追求新时代女性’风潮?”妇人此时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时之间并不觉得冷,只是想倾诉,“因为‘爱要轰轰烈烈,爱要伟大高尚’,普通的柴米油盐好像已经不时兴了。”
古圆呆了下。
这个嘛……真是充满了民国“思想解放”色彩的新风潮,她脑海里很快地闪过了历史上几个有名知识分子的家庭伦理八卦故事。
半晌她才点点头:“有所耳闻。”
妇人见她脸色犹疑,又转头小心打量她一眼,苦笑一声,“也是,小姐看起来是新派人士,自然是赞成这股风潮的了。”
古圆:“……倒也不一定。”
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算不算新派,她这短裤t恤只是夏天穿着凉快而已啊!她内心默默吐槽,穿到古代都没被说什么,没想到在民国这里被拿出来说。
古圆真怕她冻病了,也是很想转移话题,“我先帮你把外套脱下来拧一下水吧,这么穿着肯定不舒服。”
妇人由她脱下了厚重的大衣,道了声“多谢”,而后继续说着自己的遭遇:“我的丈夫本就喜新厌旧,近来又接受了新思想,看不上我这旧时代的人了,竟学着新闻上新派人士的做法,不顾多年夫妻情分,要与我离婚……”
古圆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但现在只能听着,低头使劲儿拧衣服上的水。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无情。二十年来,我安分守己,为他生儿育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专心写文章、学习新知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要喜欢别的女人,在外面花红柳绿,只要别带回家里,我就当看不见。夫妻生活二十年,一把年纪了,竟然也闹着要跟我离婚。”妇人说着红了眼眶。
古圆已经听呆了。
“我原是穿不惯她们新派的衣服。”妇人擦了擦泪,哽咽着,细声细气地继续说:“但是邻居太太说,既然我先生喜欢新派的女子,我要留住他,就要学着改变自己,于是我今晚去做了新的头发,买了新的衣服,出去找他,那时候他正和新欢在一起,对方不仅是打扮入时,而且十分年轻漂亮。而我,被丈夫嫌弃不伦不类,说我根本不适合这样穿。我站在那里,感到心灰意冷,”
古圆:emmm。
不过好吧,竟然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她的气质和穿着打扮有点矛盾。
她还是好奇:“那你到底怎么落水的?”
妇人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犯,被推到了河里。”说着也是心有余悸,劫后余生,又对她感谢一番。
这就很符合古圆对民国的刻板印象了,心道这里治安果然不好。另外,此人不是自沙就好。
“我不会游泳的,以为就要被淹死了,幸亏小姐大发善心,把我救了起来。”妇人神色凄楚地说完自己的遭遇,又看向古圆,“小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无家可归呢?”
古圆看看她身上,虽然狼狈,但衣服和首饰都质地上乘的,首先问了句:“夫人,你自己攒有钱吗?”
妇人愣了下,虽说这个问题有些不礼貌,而且涉及隐私了,但这是个年轻的小姐,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并不十分防备:“有的。我娘家还算富庶,嫁妆丰厚,至今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