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水上的芦苇生长得密密丛丛復盖好长一遍水域,这夜晚黑糊糊的只得月光照着一些水色在江中荡漾。 几近有一米高的芦苇荡中分散停搁着几支乌篷船,有一支船上的乌篷里呆着三个山木堂的人,其中一个默不作声想着心事想得出了神,另两个却不住在发唠叨,只怪这夜晚又冷又饿的,呆在这臭水野芦丛中喂蚊虫,算是啥子事嘛。 一个用头上的帽子不停拨打着身边滋扰他的虫子的家伙,对那个想着什么事的老头说:“老鸦哥,不如咱冲过去抓人吧,这么藏下去老子快受不了啦。” “老鸦哥你想啥呢?咋不见你支个声?”另一个手下问心事重重的老鸦头道。 坐在船板上的老鸦头回过神来,看着身边两个弟兄,好一下才说:“这点蚊子飞虫咬的你们就受不了了,过去抓人,往你们身上咬的可就不止放你们一丁点血了,都耐着性子呆着吧,能别横就别横,横多了遭枪子。” “老鸦哥,瞧你说的,对方才几个人,咱这边都十多个。”一个手下从乌篷探出身去往不远处的岸边林子里望。“岸上的野地里还有咱的人,拿他们几个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老鸦头拿起脚下一支竹竿朝那人捅了下说:“阿三憨子,你很能打是不是,还是你喜欢给鬼子卖命?今天中山路上那两个炸药包轰得还不够你心惊胆颤的?小心那天那些不要命的也给你这么来一下,别指望他娘的有谁给你收尸!” “就是,那边岸上的真鬼子都没动手,咱敢去抢风头!?。”另一个手下说:“我劝你阿三憨子识相点,往后听老鸦哥的准没错。” “往下要真动起手来也别往头里冲,躲着枪眼点,玩命的事让鬼子去做,要嫌命长你就别听我老鸦头的。” 叫阿三憨子的没来得及悟想一下老鸦头的话,他看到远处那林子边走出几个上到一支乌篷船上,便下意识有点兴奋叫道:“他们上船了,要冲咱这边来。” 老鸦头和另一个手下也探头出来往那边望,跟着老鸦头把三憨子拖回舱里道:“躲着点,岸上的别动,咱也别动,逞能的不是我老鸦头的好兄弟。” 夜暗下一支乌篷船顺着芦苇丛悄然划过江水,站在船尾撑着船篙的人戴着顶宽檐笠帽,一下一下将竹竿撑进水里,又提起来。 “岸上的鬼子跟上来了,我看见他们林子里的人影。”撑船篙的花二低声说了句。 船上的乌篷下,徐三晚和方华占着船尾的两边,伍峰坐在船头,原先与他们在一起的老李和小青年已在刚才潜进芦苇丛边的水下。 “有芦苇丛挡着,岸上的人望不见咱们的船,小心岸上的开枪头一个打你撑船的。”方华的头部几近搭到花二的脚下,她的枪就搭在船沿边。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怕岸上的鬼子里头也有个狙击手,一枪打过来,我就栽你身上了。”花二只顾看着前方的河面说。 “你不能栽水里去么,栽这男人婆身上你啥意思?”徐三晚靠着乌篷看了眼花二。 “咦,你们说咱男人婆要是换身女儿装会是个什么样子?”坐船头的伍峰低声说:“要我看那电影明星胡蝶都得让她三分。” “是呗,你啥时候飞蛾变个胡蝶来让咱瞧瞧呗。”徐三晚看着方华问道。 方华回应道:“我为啥要变胡蝶,我就这飞蛾的样子,恶心你们。” 伍峰说道:“要我看世界不和平,你是不会改头换脸的啰。” 乌篷船上的人一时沉默,似乎对现实都不太乐观。 船行出一段水路,逐渐脱开芦苇生长的水湾,也向着江心偏去,花二把竹竿换成了摇撸,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那几支乌篷船跟出来了。”一直盯着后方水面上看的方华说。 花二回头望去,但见夜暗下的江面上,几支撑船出现在天空底的背衬下。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在跟踪咱,你们说这几支船能装下几个人,我估摸不到二十个。”徐三晚看着那几只船问道。 “也差不多,这五张船大小不一,像咱这张大的能坐下五六个人勉强的,他们那有两张,其它三张小的坐三个就够,加上撑船的,顶多二十出头。”花二又回头望了一眼。 “岸上的估计也是这个数,他们四十多个人呢,咱四个人,这下要抓咱们,咱只能乖乖投降,没别的活路。”方华说。 “这下不会动手的,小鬼子出动这么多人还不是想抓咱们更多的人,但他们打错算盘了,等下咱就让那嚣张拔戾的山下芥木知道咱不是好欺负的。”徐三晚说。 “这么说咱们的人准备好了?”伍峰回过身来。 “下午得知你们要给两位英雄下葬,我们就想到你们被下了套。”徐三晚说:“大家伙一商量,就决定这次跟鬼子搞场大的,有段日子没跟鬼子驳过火了,鬼子都以为咱快没人了呢。” “昨晚咱从鬼子军火库里摸出来的两挺机枪和数十把撸子刚好用上。”花二这下的表现跟那阿三憨子一样流露出兴奋来。 “我们来了多少人?都候在那儿?”伍峰转过身望向前方,远处出现分散的点点灯火,那是浦滨城里的灯光。 徐三晚跟着说:“伍同志,咱这回要没死,你真得感谢老谭,他当年打军阀练造的气场真是能震得住人的,难怪那些平素只管练家子的人肯跟随他出来打鬼子。” “要我看也得算上他兄弟马老六的仗义疏财,把咱徐家湾先人的陪葬品典当下来的钱都散了出去,要不咋能一下换得来那么多豁出去的,这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事。”花二说出自己的见解。 “物质哄下来的人心经不住考验,只有真理才是斗志的基石。”伍峰尤自感慨道:“可惜他老谭还是没明白。” “得了吧你,你俗气一点能死么?”伍峰这话让方华听着都不舒服。 江面上先行的船渐驶近浦滨城外一处浅水河岸,那里是平时附近村庄的打渔人停靠船只的水湾,也有些水上人家的船只停在那里的,只是近段日子水湾里早不再是以前的船只挤挨之景,这时也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小舟和小木帆船停在伸进岸地的水湾上。 前头的乌篷船转向驶进水湾里,这边河岸也是岸上的人跟踪过来的河岸,而水面上跟在后面不过五六十米的几支船只这下也尾随过来。 这几支船前后左右围着当中的一只船上,跟老鸦哥坐一起的阿三憨子这下说道:“老鸦哥,他们看样子要上岸,可这儿离得城里还有几里地的,他们没按原路回去。” “老鸦哥,那几个是不是要逃跑呀?”旁边船上有人冲老鸦头这边问道。 老鸦头从船篷里出来一脚踏上船头,向夜暗下的水湾望去,细看下发现那里停了好像不止十条大小不一的木船,他不由多了个心眼,想到近些日子他数次从浦滨往返徐家湾,从对岸或船上望见这处与浦滨同一河岸的水湾,都是见不到几支船只的,为何这下子多出了好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