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风还是冷嗖嗖,雨一阵阵的下的忽大忽小。 在一个客栈三楼的房间里,睡了一觉起来的徐三晚趴在窗台上往外面看。 这里是浦滨闹中取静之处,近处路上除了客栈茶楼,商行钱庄典当的私人经营,还有水务,邮电,公路这样的公家局子。 向左边望去不远处是警察局,向右望去不远处有个洋人开的大医院。 他看着客栈对面的茶楼,三几个人打着油布雨伞进出,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有几辆当时很时髦的自行车。 附近的公家人或是商行的撑柜,嘴里咬着牙签,手里拿着茶楼里打包出来的食物,从细雨中走过。 徐三晚打定主意,要在这段路上找个门面开一家茶楼,这样一来可以安置水叔和恩秀,二来可以作为他们组织日后的潜伏点和联络处。 于是他决定这下就到楼下去踩踩,看能不能找到处好门面,不求买卖能做起来,能维持住日常的样子就行。 临下楼还摸了下睡觉的女人的额头,发觉有些烫手,便去隔壁叫来水叔帮看着,他去叫楼下的厨子给煮碗生姜糖水。 出门时问客堂撑柜要了把雨伞,出到路上正迎着两个对面走出来的警察,有一个还看着他往一旁吐了口浓痰。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家叫愉来君的茶楼,似乎蒙着一层面纱? 打自上午见识了李连长的侦察眼力,他看到这家茶楼多是些公家单位的人在坐,也有些跑买卖的过往客商,竟想到这些形色的人当中是否有某种联系? 昨夜发生的场所打劫案,今早上发生的行船劫案,是否会在这家茶楼里作为话题在发挥口才和想象力或是作为内幕线索在交易? 这下,他发现茶楼里一张靠窗边坐的位置坐着一个人正在看着他,他也要拿目光去与人对视,那人却拉了下头上的礼帽掩住了自己的视线。 这人好像那儿见过?他为何看着我?徐三晚走在路上想着,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他是认为自己感染了李连长的侦察思维,过于做作了。 路上走来一卖报纸的小童,他买了张当天的报纸,见上面没有他要看到的新闻,料想上午的劫船事件没有这么快就上报纸吧。 便给多一份报纸钱给报童,叫他明天把新出的报纸送到客栈的柜台。 随后他去到近处一家卤肉店,买了几个香脆的卤猪手,用报纸打包了,想着回去和恩秀饱餐一顿。 走在这一段好几家公家局子的路上,百来米的路两边还种着一些高大的盘架子树,他这下蹲在一棵树下的石围上,看着路上两头的铺面房和屋檐下进出的人。 他身后是一家邮电局的对外营业点,门里进去左边有两个电话间,右边放着两排长条椅子,往里是一排柜台,上面隔着木板和开出的小窗口。 两个开着的小窗口里,穿着灰绿色制服戴着帽子的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叠信在逐一看着上面的地址和人名。 “浦滨县文昌里十巷13号,林子清收启,查无此人,浦滨县七里街三弄十五号张明亮,查无此人,苏玲,这么多信都是查无此人吗?”男职员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女职员。 旁边柜台下坐着的女职员抬起头来。“我怎么知道,这都是各区邮递员投不出去,退回来的,我只能上面盖截《查无此人》。” “这也难怪,人去那里了还用查吗!”男职员继续看着手头的信,他翻到一封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许多鸡肠文,还贴着国外邮票的信封,拿起来说:“这是那个国家寄来的信?投寄日期是1937,12,20,这都在路上转了半年了。”跟着念着上面的中文。“徐家湾镇,徐府,徐海生父亲大人亲启,怎么?咱浦滨赫赫有名的徐家湾徐府也没人了吗?” “徐府都用作日军指挥部了你不知道吗。”女职员说了句。 “真是世事难料,连徐府都没人了。”男职员生出些感慨和气愤,他向窗口望出去。 见到外面的天空闪了闪,这下发现门外的树下蹲着个男子,一手提着水草捆绑包着报纸的熟食,一手撑着把雨伞在地上。 这个一下感慨得无处发气的邮电职员对着门外蹲着的男子大吼道:“哎!要打雷啦!还蹲在树下,当心劈死你。” 徐三晚听见身后屋里人的吼声,他转过身,看见那个隔着小窗口对他呼吼的人示意他不要蹲在树下,当心打雷。 他向那人举了下手礼,便撑伞提食走去。 走过去几步,他还回头看一眼那家邮电所,要放在几年前他很可能会进去问一下有没有国外寄来徐家的信件,在失望了两三年之后,他就没再去问过了。 在一处街巷的叉口,他看见一幢四层楼房,一楼当街和当巷的门面都被铁链锁了,从外面看这幢楼像是没有人居住的,却也没见贴有封条什么的,楼上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招牌,美观洋服,可能这家人之前是做服装的。 问了隔壁一户人家才知道,这房子里还住着人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婆。 本来这家人日子过得挺殷实富足,男主人是个做洋服的行家,手艺和买卖做得不错,儿子是吃公家饭的,取了个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不料儿子有一年在外面结识了小人,给染上了大麻烟膏,没几年下来人就废了,还把老子的家业给败了个精光,去年还把老头给气死了。 儿子的女人逼得没法子了,偷偷打了副铁镣手铐,趁儿子睡着了把他锁了栓在屋里,从那以后这屋里就终日听见男人的咆哮声和挣铁镣的哐啷响声。 可那些把儿子榨剩骨头的小人还在周围游转,是不榨尽最后一滴血不罢休的,女人干脆把房子也用铁链锁了,也就成了现在这样。 女人早出晚归的在附近的洋人医院做看护,晚上回来才做吃的养着这屋里的人。 徐三晚看上了这处房子的位置,前后通巷的交通方便,做起门面生意来也有些眼缘,便想着那天见一见这家人,看怎样能把房子买下来。 徐三晚走到那家圣约翰医院的门前跨过马路折回头,他还想往下走到远处的警察局再折回去客栈,这天下午就当给这条街路找个亲切感,往后没准会经常走过这里。 雨下得不大不小的,路上不少打着伞走过的人,行色匆匆,又遮头盖脸的,一辆黄包车在他身边经过时,车夫提着车把停了下来。 黄包车的车篷里伸出一把手掀开遮挡的帘布,里面的人看着他语气冷峻的说:“上车!” 徐三晚看见车上的人是右手掀开的帘布,左手搭在两条膝盖上拿着一把勃郞宁手枪对着他。 “你!?”徐三晚看着车里的人,显然他已认出这个人是谁,但一下想不通他为何要拿把枪对着他? 车上的人往边上靠了靠。“车上再说。” “刚才茶楼里坐着的那个人是你吧?”徐三晚上了车,车夫即拉车走去。“你都吃饱了,还想打劫我手头的猪蹄子,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