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假的，真的。”陈舒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手里沾了血的泥偶——刚才她就是用这东西砸在了滕宵的后脑勺上。
“滕宵，早就死了！”陈舒窈大笑着说。
滕宵默然地看着她。
她即刻变得暴怒，狰狞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次：“滕宵，早就死了！”
“我没有死，我就站在你面前！”滕宵也愤怒地叫了起来，她满腔悲怒无法发泄，如果要吵架，那就吵一架，如果要疯，就大家一起疯！
“滕宵，早就死了。”陈舒窈却像是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重复着同一句，只是这次的语气已变得悲伤，“她早就死了，我也该去死了。”
说完，趁滕宵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飞扑向一侧，看上去像是用力撞向墙壁，滕宵大惊失色，飞身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但是晚了一步。
她并不是要寻死，而是扑向了落在地上的泥造眼珠。
陈舒窈捡起那个眼珠，不假思索地塞进了那只空着的眼眶里，同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她的脸上是微笑着的，微笑着倒下。
但那微笑不过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她的面容变得狰狞，五官抽搐着，嘴里冒出白沫，无数密密麻麻的虫豸在她皮肤下游动，身上泛起大块的红斑——血蛊苏醒了。
陈舒窈大口喘着气，仿佛是在经受痛苦，也仿佛是不能呼吸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滕宵跪在她面前，将她已经瘫软下去的身体抱在怀里，泣不成声，“那是假的啊！”
那蛊咒就是这样的东西，在她崩溃的时候侵入她的意识，蒙蔽她的眼睛，让她看到可怖的幻觉，又让她向那个邪恶的存在许愿，她自愿献出自己的眼睛，以为能得到幸福和安宁。却不知道，在她彻底献出自己的那一刻，幸福就消失了，所有美好的企盼都会褪去，她甚至不再有感官，只剩意识坠入无尽，痛苦会如同浪潮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不断重复，直到她死去。
滕宵让陈舒窈的脸庞贴近自己，感受着她最后的温热的气息，过不了多久，她的身体甚至会彻底僵硬、石化、粉碎，到那时候，连保持人类的样貌和形体都会变成一种奢侈。
滕宵想要哭，想要骂人，想要砸东西，想要问她为什么不给她最后的机会。
但所有脑中的喧嚣都成了此时的寂静，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连眼泪都不再流出来，只是抱着陈舒窈如同死去一样的身体，默哀着，悼念着，在心中酝酿最沉痛的誓言：
陈舒窈，我发誓，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你付出的我必将帮你夺回，你遭受的我必将还诸他身。你的每一滴血和泪，都会化成我刺向他头颅的利剑。
我会记住所有，我会为你复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滕宵抱着陈舒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安静秀丽的脸庞，已经变得灰白骇人，像是失败的塑像、廉价的人偶。
滕宵心中大恸，但不得不提醒自己：振作一点，该走了，她在这里守再久，也不能让陈舒窈活过来。
这句话在心中反复默念数遍，滕宵终于狠下了心，松开陈舒窈的身体，她轻轻落在地上，却发出重重的声响，那声音仿佛砸在滕宵心头。
她竭力让自己忽视那声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陈舒窈。她的心重新变得冷硬，干涸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变成一种麻木的涩痛。她起身擦掉所有和自己有关痕迹，再最后检查一遍房屋，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将那个旧背包背起，转身离开。
门轻轻合拢，直到走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陈舒窈一眼。
*
那扇门紧闭着，窗外夜色渐隐，太阳升起来了，温暖的光线照在地上瘫着的陈舒窈身上，她却感受不到，只是在冰冷的瓷砖上抽抖着、经受着。她脸上的血早已风干，干掉的血迹从眼眶蔓延到耳后、颈下，像赤色的图腾。
她就这样躺了一天。
渐渐的，日头西沉，光线从她身上消失，她的身体又陷入新一轮的黑暗。
却在这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打着黑伞，小指上戴一枚花纹繁复的银戒，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脸瘦削，五官紧凑，眼窝深陷，眉间有深深的纹路，这是一张周正却略显阴鸷沉郁的脸。
他的穿着和表情，都仿佛是一个送葬的人。
“湿纸巾。”西装男人蹲在陈舒窈面前，自说自话，“一张漂亮的脸，弄得脏兮兮的。”
两个同样一身黑的男人守在门口，听到西装男人这句话，连忙翻包找出湿纸巾，才进门送到西装男人手上，又重新退出房门。
西装男人轻轻托起陈舒窈的脖子，擦拭她的脸颊，动作细致温柔，等到脸上的血迹全都擦干净了，他才细细端详。
“这才对嘛，年轻的女孩，总是爱漂亮的……只是可惜了。”西装男人叹了一口气，对门外的两个男人说：“进来，取玉吧。”
闻言，两个手下走进来，其中一个提着工具箱，打开箱子后，里面是各种尺寸、泛着金属冷光的剪子、锯子和刀具。一人拿起这些让人胆寒的工具，另一人按住在地上扭动不止的陈舒窈，拿工具的那人便切开了她的皮肤。血溅出来，陈舒窈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身子猛地一抻，但又被迅速地按住。
手起刀落，陈舒窈身体的部件被分割，一颗又一颗红彤彤的玉石被取出来，倒在银色的盘子，血裹着这些红玉，仿佛在滋养着，又为其添上了一层温润的暖光。
西装男人靠在门口，注视着这一切，这种场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心里有了些许厌烦，他从包里摸出一盒手卷烟和火柴，点上烟，有些呛人的烟雾钻进肺管，却让他有了一种得以喘息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带着照片的彩信。他看到发信人，皱起了眉，但还是点开了信息，里面是一张速写人像，画的是一个女人即将转身离开的侧影：
她侧面轮廓深邃，身形纤瘦，穿着有点怪的衣服，但明显年轻漂亮，气质清冷，是在大街上都十分吸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