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女子,正是李叔俊的同母妹妹,闺名玄玄。
见妹妹在睡衣之外只裹了一条床单,李叔俊不忍直视,便带她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重新回到院中,李叔俊道:“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敲了晨钟,开了坊门,我便送你回府。”
李玄玄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我最近功法进步不少,已经可以飞檐走壁了。我现在立刻就回去,不用等到开坊门了!”
但李叔俊并不答应:“不可冒险。近来刺客猖獗,金吾卫已加强了巡查,你若半路上被人发现逮个正着,势必惹来不小麻烦,说不定父亲也要受到牵连。”
“唔——”李玄玄点点头,似乎有些失望,但她随即便一笑,“那我要他送我回去!”说着,拿手指向了我。
“我?”我顿时愣在当场,“你确定?”
李叔俊也是一脸诧异:“你确定?”
“确定啊!”李玄玄答道,“等开了坊门,兄长一定还有正事要做,送我回府这等小事就不劳兄长费心了。”
她说着,转头冲我一眨眼,道:“就劳你大驾,送我一程咯!”
我被她这一眨眼,吓得心脏顿时就抖了一下,脸上烧得火辣辣的。
“哦,哦——”
李叔俊见状,许是确有要事在身,便只好答应了。但他不放心将李玄玄一人留在此处,便带她一同回到「凝玉楼」。
天亮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我按照约定,送李玄玄回府。不知为何,她拒绝了李叔俊的马车,而要求与我步行。
早晨的长安,薄雾轻弥,街道上有人洒了水,使尘土的味道不仅不那么呛鼻,甚至还有一些好闻。
一路上,我故作镇定,但心里却止不住地歪想:“这妮子,该不会对我有意吧?可我这家境,哪够攀龙附凤,显然高攀不起啊!”但我转念一想,“哎,不对,假如我能当上镇国公主的干儿子,岂不就门当户对了?”可又一想,“那万一公主要‘那个’我怎么办?我可要守身如玉啊,可不敢乱来,不敢乱来!”
我正胡思乱想,走在身旁的李玄玄突然开口问我:“你家住哪里啊?”
我先是一愣,随即答道:“「丰邑坊」!”
“家里做什么的?”她继续问道。
“卖、卖汤饼的!”我答道。
此话一出口,我就有些灰心了,心说:“知道我家是卖汤饼的,你该对我没意思了吧?”
不料,她却道:“你家的汤饼好吃么?好想尝尝啊!”
这话听起来温柔极了,我的脸又是一热,答道:“我做汤饼可拿手了,改天做给你吃!”说话时,我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昨晚刚见面时,李玄玄说的那句话“希望你的命足够大,能够活到‘事成之后’哦”。
于是,我问她:“你昨晚是担心我啊,怕我活不到你哥哥事成?”
她轻轻一笑,答道:“是啊,我三哥野心大,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呢,你跟他一起玩,可得当心!”
闻听此言,我的心里又是一暖:“能对我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可见的确对我有意,女人果然都喜欢帅哥,皇室女子也不例外!”
正说着,迎面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脸上涂脂抹粉,头上簪着花,手里拿着一柄羽扇不住地摇着。
“这人长得真是——”
我刚要侧头暗讽几句,不料身旁的李玄玄突然发足奔向了那人。
“阿公救我!”李玄玄扑进那人怀里,语带哽咽地喊道。
我顿时傻在原地。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我忖道,“刚才还与我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怎么一转脸就要别人救她?”
我尚不及反应,耳中却早听见“拿下”两个字,随即肩膀便被人从后面压住,当街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干甚么,我、我是——”我试图解释,但半边脸早已陷进土里,几乎无法开口。
只听李玄玄对那人续道:“我昨晚在院中赏月,被这人给虏了——”她哭哭啼啼地说着,虽有些断断续续,甚至前后矛盾,但还是很快便将我描述成了一个拐带良家妇女的淫贼。
那人紧紧搂着李玄玄,不停地安慰道:“玄玄不哭,玄玄不怕,花阿公来咯,花阿公来咯——”
他随即看向我,命令左右:“给咱带回去严加拷问,咱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拐带咱的玄玄!”
“是!”众人齐声喝道,便要将我绑了带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阿公且慢,此人是我朋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叔俊。
我如获大赦,激动得涕泗横流,拼命张嘴喊道:“救、救我,救我——”
李叔俊走到那人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后者点点头,便命人将我放了,随即将李玄玄扶上马车,调头离去。
待他们走后,我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拍打脸上的泥土,问李叔俊道:“那个花阿公什么来头?”
“他是王府的官家!”李叔俊答道,“我们兄妹几个都是他带大的。”
“唔——”我点点头,心说,“难怪这么嚣张,竟敢当街拿人!”
我随即又问:“还有你那个妹妹,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翻脸就不认人,说我拐带她?”
李叔俊苦笑一声,答道:“她私自跟她姐姐修道,结果得了梦行夜游的毛病。我想,她多半是担心父亲责罚,便对管家谎称是被你掳走了。昨晚,她非要你送她回家时,我就猜测其中另有隐情!”
我一听这话,心说这姑娘也太坏了,我还以为对我暗送秋波是中意我呢,结果是想坑我!今天要不是李叔俊及时赶来,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罪呢!
随后,我与李叔俊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其后的三天并无动静,李叔俊没有找我,镇国公主那边也没有,唯有萧门一每天都来我家店里吃泡菜,我看他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举目无亲也怪可怜的,便总是对他尽可能表示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