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个高冷不可一世的滤镜破碎了。陈芳年年轻的时候居然这么八卦!
她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扑哧笑出声,让陈芳年有些惊讶。
“我说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没有,我没不信。”
“那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爱。”
“我哪里可爱。”
“就是可爱。陈芳年……”
蒋雨缪凑近陈芳年的身体,挽起她的手臂,她个子没有陈芳年高,青春期的时候她为此烦恼过,明明蒋天也很高,但自己就是一直矮矮的。不过再次来到陈芳年身边的时候,蒋雨缪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可以把脸窝在她的肩膀上。
蒋雨缪说话的时候,声带贴着陈芳年的肩骨震动,一路传导到脑袋里,让那里嗡的一下,炸开了花。
“……你这样真好。”
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陈芳年皱起了眉头,她从口袋里悄悄捏出一个刀片,一端包着纱布,锋利的刃口在月色中发出寒光。
陈芳年指尖死死捏着刀片,她感受到手臂贴近的那副胸腔里,有颗跳动的心脏,正在温热,努力的融化她身上的寒意。它不知危险的靠近着,陈芳年对此感到悲哀。在她无人知晓的想象里,她打开了蒋雨缪的身体,刀尖划破肌肤,指尖触探筋骨,一路向前,直到将那用力跳动的脏器握在掌间。
那时她应该会问,“知道结局的话,这里还会坦然的,为我跳动吗?”
可是想象之外,陈芳年什么都做不了,她看着蒋雨缪低头露出的发顶,思绪回到很久远的以前。
二十三岁的陈芳年,有着严重的遗传性精神疾病,越到晚间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体里的躁动越会明显。刚开始的时候,作为一名法医,她相信科学,积极治疗,规律就医,按时吃药。
然而日子久了,作为一个年轻人,她相信命运,小时候她看着父亲一去不归,长大后她目睹母亲跳楼自尽,在血泊中扶起那颗冰凉的头颅时,最先看到的,也是一片茂密的发顶。
可那时她只有十八岁,大好年华里,她没有丝毫的惧怕,只在心里重复无数遍。
‘我要和这命,斗一斗。’
她拼命的学习,通过了所有的考核,费劲全身力气来到了这里。一路狂奔中,她的身躯残破不堪,她的精神异常空虚。终于,血液混着碎石和泥土蔓延到陈芳年的脚边,她低下头去,看到那里有一双熟悉而惨白的脚,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之后很长很长的岁月中,停留在陈芳年身边的,是母亲面目全非的身体。
没有多久,常年穿着长衣长裤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一条又一条的划痕,陈芳年精湛的法医技巧很多时候,都在自己的身上应验了。
不相信命运的女孩,终于折服在命运的脚下。
又一次压抑住发病的自己后,陈芳年拖着疲惫的身躯,撬开了破旧的锁头,来到了月光浸染的阳台,晚风吹过她潮湿的额头时,意识会更快的回到身体里。她等待着,忽然指尖握紧铁制的栏杆,将上半身猛然探出去,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中显现优越的弧度,她勾起嘴角,对着空荡的前方喃喃自语。
“总有一天,我会用同样的方式去见你。”
陈芳年重新回到栏杆后,掏出打火机和一盒新拆开的香烟,抽出一支放到嘴边,手指按下去的时候,火苗窜出来,嗞啦燃起了香烟的顶端,也燃烧掉了陈芳年面前,那具血淋淋而破碎的尸体。
她对着缠绕不休,母亲灰白的双眼吹气,白色的尼古丁将它带走。然后她感到好多了,然后她听到了什么声音,然后她回头,看到了蒋雨缪,穿着一身的洁白素衣,月光倒映在她的眼底,留下一片凄清,她就安静的站着,不远也不近。
陈芳年指尖燃烧的香烟,在风声中落下一段灰烬,灼烧了她冰凉的指尖肌肤。
浓密沉静的月光,隔着一层破旧的木门,笼罩在她们身上,一阵风吹过,两个人的发丝一起飘扬,她们相似的眉眼穿过年轮的间隔,在这样的夜晚中,像是本来就该如此一般的,对望着。
她以为她会很快离开,可她留了下来。
于是陈芳年想,要是蒋雨缪死了,也许会和母亲一样,永远留在身边。
陈芳年握着刀片的左手死死捏紧,平负下去的躁动再次涌起,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液,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闪耀着。药物的作用依旧生效,强大的意志力在帮助陈芳年回归理智。
她想要说些什么,‘滚开,离我远一点’或者‘不要碰我’。然而话还没有酝酿好,嗓子就擅自做主发出了音节,蒋雨缪闻声抬起头,黑琉璃一样的眼珠对上了陈芳年的视线,锋利的刀刃便下意识收回到口袋里,脱口而出的话也成了。
“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蒋雨缪想到了小时候,陈芳年也总会问她这句话,那时她总会摇晃着脑袋认真思考,可是想来想去,最后都是用稚嫩的童声说着固定的答案。
“葱花鸡蛋,一把葱花,两个鸡蛋。”
“谁会早上就吃葱花呀”,陈芳年说出这句像是设定好的台词时,蒋雨缪眉眼间充满了笑意。陈芳年看着她弯弯的眼角眉梢,忽感身上难忍的痛楚,也好像没有那么难挨了。
“嘿!你们还没睡啊。”
楼下传来一个男人打招呼的声音,她们的注意被吸引,纷纷向下看去,阳台位于三楼,勉强能看见蒋天在下面,用手拢在嘴边,发出那声又低又高的气音。
蒋天看见她们朝自己看过来,挥了挥手。平时不苟言笑的刑警队长,并不知道自己月光下的这副模样,看起来真的挺具有喜剧色彩的。
“我刚出完任务!”他说完似乎听见了什么人的脚步声,有些尴尬的恢复了常态,果然几个年轻的警员路过他,挤眉弄眼的向上看了看。也没听见他们调侃了蒋天些什么话,蒋雨缪只看见他不好意思的打了那人肩膀一拳,随后那帮人笑嘻嘻的走开了。
“你受伤了?”陈芳年压低了声音,也用气声去问楼下的蒋天。蒋雨缪这时才发现,蒋天刚刚用拳头抡人的左手上缠了几圈纱布,也亏得陈芳年视力好,不然真是不容易发现。
蒋天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