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日幕黄昏蓝烟升起的群岭。
他说他们家守着山。这一片都是他们家的山。
他去她家玩。嫉妒她不用上学。虽然都是些女娘子玩的玩具,但也是尽着她玩乐的。现在也想炫耀一番
她嘟着嘴没有说话。
他想着,他们终于要交交心,说些大人们才会说的心底话。又问你是不是要死啦。
她说你要死啦。
他说你要死
她说你才要死
……
他们笑成一团。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
他们家世代守着那片山。不与外面打交道。除了读书,或者去外面单独行走。除此之外,就有许多人前来,委托他们办事。
在他们年岁还更小的时候。他们家曾经接过一个这样的案子。
有事主委托他们救一个小女孩。小姑娘经历一场车祸,得了呆症。药石无解。
在这个凡人的社会中,很少会有他们给不了对策的凡俗故事。又有中间人牵线引荐,家里接下这个轻松又报酬丰厚的委托。不过失癔呆滞,是件小事。
不久之后,他们山下的镇子里搬来一户人家。家里只余老人幼儿。可见,这个家背景离乡,已经放弃一切,付出一切。转而也终于成功等来那个小女童的欢颜神采。
这起委托的事主,真正要救的却不是这个小女童。
那位事主想救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在那起车祸中杀害了她的父母。
如今来委托他们救这个女孩,帮她恢复神采精神,与常人无异。
事主将请他们家救好这个女孩。只需他们能救,并且答应救。那户人家唯一的孩子。作为交换,他们会以此为条件说服那位执着的,将一起交通意外始终抓着不肯松手的老头,放弃无谓的正义,无用的愤怒,停止上诉,收下丰厚的赔偿,私了。
所以她的身上带着无法言说的契约。是她的长辈放弃了正义、原则与信仰,用自己的自私冷酷,卑微虚伪交换回来的生命。
这样仿佛也是一种妥协的两全。
除非这个他们不惜代价,哪怕是以他们的尊严,儿子媳妇,其他无辜者的生命换来的小生命的新生,曾经让他们老泪纵横的她的天真童趣,卸下短暂的繁华热闹,揭下欺骗者送给他们的假面妹妹,她的存在是个无解的伪题。
“她救不好。”他们动手之后,半途曾告诉事主,有些天命之事,他们无能为力。比如她,他们有办法,可以让她笑可以思考,正如完好的她。但即使如此的她,时间也不多,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她的命薮改不了。
事主问,与常人无异?
他们说是。
他却很满意说,我当初与你们的条件也只是救她的呆症。没说要护她一生。其它我皆不管。
不久后。他便遇到她。并且邀请她去家里玩耍。
他知道许多人的恶。他们的恶。他们家的恶。如果不能达到平衡,那么就需要代价交付。
他的父亲惊喜于顽劣的他突然向学勤奋。
但依然警告他,无论如何,你救不好她。不要有这种痴心妄想。她是天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要她。我们一系,不过是她的仆侍。
他骂一声去他娘的鬼鬼神神。
亲自送陈善生离开后,他也离家开始天下行走。
他知道人世间的恶。他不在乎。也不在乎自己的恶。他不再不屑骂娘。他变得嬉笑浮夸。但不变的是他依然不相信,自己救不了她。他们家下一代家主的他,毕生努力,救不了一个自己想救之人。
在举目无亲的启明。
慈眉含笑的老太太曾跟着善生叫他胖胖,总是端给他吃很多点心零嘴。
爷爷含着烟斗。任由他毫无顾忌地嫌弃善生娘娘叽叽的玩具。
日落黄昏的时候。狗吠蛙鸣,橘猫回家来。他们在院子里吃晚饭。
用尽这一生。他都要她这一人生向好。
而现今。陈善生拉着他穿梭在街巷人群中。买了些小零食,小点心。
一路问他这些年怎么样。去做了什么。又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开心的。有什么烦恼……
他的手里被她塞进一大捧的龙眼枝。她手里也握着一把,边逛边吃。
无忧无虑放肆横行的样子。
他越瞧着心里越觉得的焦躁。脱口而出,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来藤棠。他自己来藤棠是有原因的。这里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他却恰好在这里遇见她。他不相信巧合。
何况是她这个徘徊在消弥边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他的眉头无法舒展。他看着她,她的背影轻松无忧,他是如此担忧焦虑。
她头也不回。四处吐着龙眼核满不在乎的问他,为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呼出一口气。她明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知道。他小时候,虎胆龙威。说一定会保护好她。妖怪来,也不会叫她死掉。
他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盯着眼睛反问他,我要死了?
他收回视线,不与她明亮闪烁的眼睛对视。他说,人都有一死。
她又吃进去一颗龙眼。她说,我前些日子去算了命。有人说我命不久矣。
他哼一声不屑道,封建迷信,你还信这个。
又鄙夷同行道,对上帝说这么大不敬的话,出来做什么生意。阿弥托佛。
她白了他一眼,你家不是世代吃这碗饭。
他气,虽然我们前途没落,事业凋敝,但也不能被你这么轻慢。
她顿了一会儿,说。夏天的时候,我到过一个地方。
她晶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蓝亭,那里有人说我活不到过年。你信不信。
就是这个夏天。在昨日路过的平原那边的群山中。
在半山。从不显眼叉路进去,在群山环抱的碧绿的湖边。
有遍布青苔的长条石台阶,有竹林,往竹林深处去,竹木掩映,从一处小石桥,青绿挽翠,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