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我和你算好了吧。我又见识过多少人。别人做什么事,你做什么事,我自己做什么事,我都晓得其中的利益目的。我觉得大家都这样,很正常的嘛,在这里做做好人,在那里扮扮黑脸,也不能说我们就假,这也是真实的我们的一部份,你说对不对千泉。人嘛,为自己好好的,一生也过去啦。
唐执委屈的看着她说,可是啊。那小子呀。我自己在简易面前。我就弯下了背,缩起了胸。我在他面前常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自私恶毒,是阴险小人,做事猥琐小气。我做的那些事,我的为人,我的心思,都像老巫婆。我们都是。都是被污染过了的肮脏。
他说,他就是一朵小白花。圣洁得像白雪里的公主。
在他面前,他终于感到了羞愧,无地自容。
她用吸管喝着袋子里的豆浆。问“白雪公主”,早饭吃了吗?子谨戴着墨镜、口罩陪在旁边。一脸严肃谨慎。
远远的,她也看到一个穿灰袍的黑色道士。
没想到蓝亭也在那一天现身。他说,有一个老友,曾经生活在这里。他也在这里等他。说要等他来。他要先去跟他见一面。
她关怀的看着他。他说,他跟我为了同一个目的。
她因此便就不再多问。
等蓝亭去见过韩嘉初。
在藤棠等他的韩嘉初已无亡魂。他们都知道。韩嘉初知道。蓝亭也清楚。在深山找到他临时搭的最后一个住处,蓝亭见到了山脉那边的盆地和那片青山,和上面如从云端顷泻而下的巨大瀑布。就在柴屋的斗窗外。他记得那边已非本国领土。那山上白浪如山崩雪花,白茫茫一片,一年四季日出到日暮都被框在那扇窗里。窗前摆着一条凳。仿佛有人生前常坐在那里。
那年,见过纪家老太,决定离开前。他曾问他有何打算。坐在他的公车里,他依然是社会主流精英的派头,他顿一下说,眼下我还有许多事,我有责任和目标。
未出十年。他仅一次打电话给他。他说,他要去藤棠。他去那里等他来。他事情都做完,一切已交备停当。
他起身去藤棠。他说,既然知道她不是被偷贩去国外。他总要在事件的根据地找到她。只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去那里找能出力的地方。其它的,他等他来。
现在他来了。
他在他草率简陋的屋里,仿佛看到他过的是什么生活。
以他的世俗功名,在死前已过成了守山人一般。
其实。他并没有过错。不必刻意做什么,救赎什么。
当年,他这么谋划的时候。他劝阻他。
他说,当我去藤棠的时候。应该是我对这世俗已无牵挂执念的时候。到那时,他人生仅剩的问题,就是陈善生。这也将是他为他自己所做之事。他未必能做什么。但总归想求个答案。
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途径,要来这深山找“狐仙”。
当年他救不出她的长辈。却不负责的希望,总有一天,这微末弱小之人,哪怕在他的行动中,出一点细微的功劳呢。
果然。她是个很有见地姑娘。
简易来。见到子谨最后一场戏。
他走入年少时小村落里的旧居。依然还是青年气盛时最好的模样。他迈步跨入台阶大门。石砖砌的大院,干净明亮。廊下依然摆着一把摇椅。正轻轻摇着。白衣的她还如当年一样,照往常躺在那里睡觉。他出口唤一声:小白,我带你去村口摘果子消消食。走啊走啊……
……简易说,呜呜呜!我不会剧透出去的。呜呜呜……
……子谨先送简易回去。再出发去摄影基地拍其余部份。
她在藤棠阿婆这里寄宿一月有余。由她所引来的所有人与事一概退出藤棠后,她也要与阿婆告别。
但她没有离开藤棠。
蓝亭已在荔川边的那座峭崖边等她。他们去寻找隐于深山的秘境。
待月色逐渐淡去,星星隐去身影,密林的缝隙中露出鱼肚白时。
她突然想起来问他,两个人是否应该分开行动。掩人耳目。比如,她在明,他在暗。
他不动声色的说,不用。我们一起。
草木深深的深处。在弯曲的小径里,树木掩映下开着一朵红色娇艳的山茶花。
他们朝着那花过去。在一棵大树后面,便露出一座茶山,满山开着茶花,清甜四溢。一条小径,从他们十步开外之处,延伸往山顶。在长藤蔓蔓中,拢着一座茶园。
一个姑娘笑着坐在那棵古茶树上。穿着沾满泥土的马丁靴,裤角折起来的牛仔裤;脖子后边挂一顶破草帽。
她看着她说,是呀,你们一起就好啦。
她又说,我跟他是好朋友。小胖,想我吗?
千泉没见过陈善生。但她看一眼蓝亭,蓝亭闭上眼睛。又睁开,没有说话。看着树上的人。
蓝亭不理树上的人。她却不生气。看了他一眼。便纵身跃下树。她赤足踏入草叶。红色长裙。垂满地的长发。却还是陈善生的脸。她亲切的向他们招手。与那张带着点书生气的娃娃脸放在一起,有些叫人不舒服。她说,来,我陪你们一道上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这个女孩的脸,我曾经在一张画里见过。你知道的,我上次瞧见就觉得差不到哪里去,大约是这个样子。就总是很喜欢。
她的额间隐隐现出红色的纹。黑色的瞳孔,面有笑颜。血红长裙。长发垂地。身沐光辉。赤足而不沾尘泥。她的声音在说话间已辽远悠长,如自世间的天外,历史的远古处荡来。魅惑,尊贵。她此时已停下,负手立于他们身前阶上。她原不觉得“她”高,可“她”仿佛俯瞰众生,她自觉微缈如尘。她听着“她”垂目看着他说,我喜欢,你也喜欢,我便让你再见一见。
她依然没有回神。方才还在山道中。眨眼立于庭院间。听他们说话间。她心里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仍是摈住呼吸,强自镇定下去。不让自己听到心如鼓擂的声音传得满空间都是。
她却见蓝亭一脸鄙夷。
她说,你说神做恶。你对这个小姑娘做了什么恶行,你希望她为你做什么。
你知道,她能找到我,你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