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去了亚绥。
亚绥。一座沿海的港口城市。吹来的风,带着海水的盐味和湿气。
她走出机场。海风吹过来。像稠嗒嗒糊到面上一层盐霜。便觉得比不过腹地环山翠绿的长堤平原上。白云鹭飞。清朗开阔。她眉头便一拧。
却又是她们苏家祖籍所在。她以前假期时来这里与父母小聚。若不是因为有他们,她其实也不期待往这里来。在三途上山下水多自在欢快。时间一眨眼过去忙得很。不像来这里。总有些索然无味,寂寞气闷。听着大厅里落地钟的嘀嗒声,无聊得数着时分算时间。
她跟亚绥,关系还是浅淡。没什么缘分。
苏家在这边的资产卖了便卖了。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留的。说穿了,无论资产在天底下哪个角落,除开长堤三途,对她来说,其实都没有意义。
处置这些资产的想法,她早已有之。不过就是她不想为这事专门到亚绥。可见她跟亚绥。实则情浅。
若不是这次为赵思可生产在即。她总要来一趟。赵思可在电话里落地有声,说你总该来了呀!
所以就来了。并打算把在亚绥的事一并结清。既然来一趟。办完所有与亚绥有关的纠葛,就两清而不用挂念。
说起赵思可。是她到泽随读书时,第一天就印象深刻并开始认识的人。
泽随每年有厨艺比拼大会。固定在新生入学那一天的午宴决赛。参赛者不限。历届由泽随校方出面主办。因此这样一个由泽随一心一意维持几十年的赛事活动,难免又被搞成了世界级的权威厨艺竞赛级赛事在顶级高校里的一场分享赛。新生们按意愿就餐。竞赛菜品一道道呈上,不限量不付费。年年菜宴从来豪奢华丽,参赛者又使浑身解数百家争艳。然后学生们打分。计分占竞赛者得分的百分之十。
这在泽随,已经是一件享誉大陆的盛宴。年年举办。年年为人乐道。作为泽随无数盛名里的一件。也是最娱乐级别的一件。也是非常吸引人的件。一向很叫人兴奋艳羡。听说只要够肚子。你一餐能吃遍天底下,可能你这一生唯一次,最顶级,最全面的美食。听说连皇家人都闻之咂舌。毕竟不是单纯靠金钱就能堆积起来的天价美食。
听说那种富丽豪华天上地下摆满整个学生餐厅,同时有不间断的白衣侍者,系红领巾,缘缘不断的把更新鲜的美食,更多种类的美食呈现上来。听说,谁去了都会兴奋得发出鸡鸣一般的叫声。
那年。她就听到了有人兴奋得发出了鸡叫。
他们没人放过唯一一次的大好良机。甚至不能说没有人是为了享受这一顿而辛苦来的泽随。
那时候的泽随依旧笼罩在湿漉漉的雨期里。窗外雨气迷雾,黑雾沉沉。天气一直仿佛已是黄昏日落后。餐厅外的走廊上都是水渍。湿嗒嗒的。
但餐厅里人挨着人,嗡嗡地压低声音的喧闹与热烈。就能感觉每个见过世面、没见过世面的都像单纯充满期待的菜鸟,沉浸在那种节日般的氛围中,友善喜悦又宽容,容易表达惊喜。兴奋得搓着手,抖着肩膀,伸长脖子看了又看。等这豪华宴席终于开场。在这种宽容的喜悦氛围中,当第一样菜,大盘火红龙虾鱼贯而出被端上桌来的时候,她便听到对面的姑娘毫不掩饰的一声惊呼,效力如水滴入湖,顿时向四周散开。像一只孤狼在月下的嘶叫,顿时唤醒了这片山头的野兽的回响。大家四目相对一会儿,忍不住都更加欢悦快乐起来。
那个姑娘吃着吃着,一副左思右想了一番的样子,像是觉得总得找个人说开一下。就看中了她,凑过来对她说,我从内陆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玩意儿。说完就冲她眨眼睛。
整个大厅都在餐盘的撞击声和咀嚼声及情不自禁的叹息声中来断拉扯。
而赵思可伸着脖子将她作为大家的倾听代表,害羞的找她搭腔。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这是个一片赤诚,又善解人意,谦和又宽容的姑娘。有内陆大平原爽朗气候里生长出来的大气开阔。与她。她只是小试牛刀。她不夸张,不夺人声势,低调谦和,热情又细心机敏。几乎与所有人都淡得来。
其实像这样的姑娘,有什么样的愿望是不能实现的呢。
老天都会忍不住善待她,叫她心想事成。
韩方奕带着许多东西去看望她。说要看看她在泽随学习是否适应,生活是否过得还好。有哪里不合适的,他来帮她办妥。其实他自己也不过还是个学生。
她和韩方奕算一起长大。勉强高攀青梅竹马,撑一撑也算兄弟姐妹。但自她父母亡故后,韩方奕总似个老母亲。
他给她带去了零食,自家做的下饭菜,换洗衣物,棉被,常用药,问冷问暖,说要去寝室查看一番,看看少什么东西,嘱咐熟食里面有新鲜海鲜马上吃,有腌渍过的装罐头里放冰箱可以吃很久,又千叮咛万嘱咐,泽随湿热潮瘴备了些药食,或泡茶或治病,又问功课跟不跟得上,吃不吃得惯……事无具细,殷殷切切。
看着戴眼镜,一脸书生模样,给她带卫生棉的韩方奕。
赵思可红着脸吱吱唔唔、欲语还休。等韩方奕走了。她看一眼说,喜欢他?你去追他呀!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喜欢的人。她又说,我就帮你这一样。以后你自己努力。
她这样说。她便没有顾虑。时间、空间在她面前也不是问题。
苏想也不明白。韩方奕再好,大好男儿也多得是。韩方奕读书又认真,除了读书学习就是婆婆妈妈,而且人又不在泽随。远得不说,泽随就遍地才俊。天下大好儿郎。何苦非求那瓢远水解这近渴,非就是韩方奕。
韩方奕还叫她难受。她难受的说,他有喜欢的人。他让我不要在他身上花心思。
她问,他怎么说的。
她说,听完我的话后,当时他沉默了半天。他说,他还不想找女朋友。
她,……。
她哭着说,那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呀。只要那个人答应他,他就找到女朋友了。
她点点头。觉得她说得对。又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各自为安好自为之吧。
那天。她哭了很久。
苏想以为她那样的就是失恋的滋味。
爱情的力量会叫人化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