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荒尸。无论身前是谁、什么身份,与她有什么关系,刚刚正还在做着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
反应最迅速的人,是否还能在时间剩下最后的那一瞬,发现凶手是她,他们一直觉得活泼好动,心无城府的人。是否因此觉得她脸上的笑伪善,恶毒。
她走下山坡。随着风起。带着吹遍整片平原的荒凉的呼啸。
她斜眼再看一眼身后的小型修罗场。两棵枯草尖在风中摇摆时不慎碰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火星,火势迎风而长,烈烈如洪水席卷开去。饿鹫原来以为自己置身盛大宴席,猛然间凄厉的鸣叫出身,愤恨不甘地落魄遁逃。
而她。仰头睁眼时,她的世界里已失去阳光照射的柔情暖意,她觉得自己最本质的因此再无法安抚下去息事宁人。她始终还是感觉到了身心得到释放般的欢愉与自由。感觉自身的力量充盈饱满,源源不断来自黑暗中未显一丝力弱。
她的双眼火红。
知道阿哥死时。她都没有落泪。她以如此的方式挥手与过去告别决裂,也不再伤心。她如同听到原来的那颗心崩裂,碾碎。又亲眼看着一颗崭新的心脏生成。漆黑,冰凉。对这个现实的改变,她冷酷又理智。
对过往,对未来。她略略叹息一声。善恶的趣舍。人心,坏掉就是坏掉。届时,加上目前这一桩,到时一并算进去,直等到坏的事情坏到一定地步。恶人做绝,坏事做尽。差不多时,就总会轮到自己。到时可都加在自己身上。
但在这之前。她毕竟还要去做一件事。
她的双眼发红而火辣辣。无边火海在她身后漫延。跟随着她离去的方向,空中升起浓烟,飞灰。
她往着落日西阳的方向去。她的身后是死亡的火海。她朝着北方,身染残血,孤身而去,走向她的恶途。
火海后的灰烬残烟里,尺骨未留。
那旷野里,风里弥漫的焦糊的血腥味,想到连日夜不停的荒野之风都未曾将之吹散。不免叫人恻然。
他们用尽办法找到三十余人命丧之地。草芥夹缝中还有他们的残灰,他们的肌理渗透进他们倒地的灰泥深处……对于他们在荒丘不明原因的惨死,他们一直找不出头绪。数据缺少,信息了了。他们甚至一时无法核实是否有生还者。
他们无法将这件事故提出口。一直闷闷的压着。战事上的吃亏以让大家情绪低落。如今又有这样的迷案,更是叫他们丢脸,不知如何息事安抚为好。
直到他们通过北境获得一个消息。这个消息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美洛的姑娘。对于她的态度,北境方面好像如临大敌。他们因而更用严防的态度面对南境。南境收到北方传到的秘密话来,他们说南境培养了军事生化武器。
北境后方因为军火库爆炸起火。乱成一片。睡梦中仓促中惊醒,分不清敌我,一顿扫射。继而因为柴油,弹药,电力,火势蔓延将整个军区夷为平地。匪夷所思。除了冒着残火余烬,只让人想到生灵涂炭,而不是前日正一举歼灭南境五万大军的胜利之师,不可不说还除掉了对方多位精英将材,居功至伟。如今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一息未存。
北境堂堂一国竟然把这样的灾难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声张起来,徒叫人笑话
北境有苦难言。
他们没有明确证据。他们只知道那夜,她出现在军营附近。这个平民是谁?难查吗?不是国民,就是敌国奸细。
当南境获得这个消息时。他们不仅觉得无能为力,甚至爱莫能助。根据消息,她一个独闯军营,扫荡而过,皆成平地。
美洛。那时站在军营之前。暴风雪里,白惨惨的按照灯,光打到几里之外,嚣张的扫视着它的领域。如今她千万里跋涉,孤身踏入敌营。
当初她站在凄惨天色、桦树林下时。心里冰凉。有东西她将放弃,有东西她终身铭记。而那千万里外之地,是她心里看向的地方。是她目光直指的地方。是她不日将抵的地方。她会去那里。告诉他们给她带来毁灭的后果。
从来这一样从来不变。阿哥生死所指,便是她的方向。这是她唯一要来的地方。这是她唯一要做的事。她要这里死。这里万物不得超生。她衣衫破败,长发披散。踏入敌营。
没有人能拦住她。没有武器弹火能将她挡在大门之外。守城卫军看着她从硝烟子弹里一步未停向他们走去。原本她应该被射穿成碎片,或者成为那个大坑里的一滩血泥。但她没有。她一步未退的模样,已让亲眼见过那情景的卫兵们感到活生生屈从的恐惧,无边重量向他们迎面而去,他们却已没有对测。但他们已无法像别人描述这种感受。她看向他们的那一眼,一颗子弹便将他们的心打碎。
他们的恐惧是多么理所应当。
她以死的志向前去。带着冰冷无情的怒火,她的心是地狱,她也要这里活该为地狱,她也不介意自己永堕地狱。
她内心从未有过的轻松自由。赤脚踩在冻土与冰雪上,硝火在脚边落地成灰。
在金黄的草原之上。她已测试过她的能量。但到此刻,她才发现她还能释放多强大的能力,还能有多少不可能,她逐渐体会到自己能发挥的余地有多大。让她相信她的毁灭之力来源于她身体深处源源不断的无尽之渊。
她于无边冲天的火海中,感受生命消亡,力量消散。在这个命应之地,她洋洋洒洒任意挥洒自己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探索不可能中的毁灭,生杀,恶梦。不可被阻挡。
当一片雪花终于重新落进她掌心时,她不再是荒原上孩童般的幼稚胡来。粗暴野蛮。
她终于体会到作为这一个全新生命力的乐趣与诱惑。
她不知此生的归宿。但她知道那一刻她可目中无人,立于冲天大火的余烬里,她知道天地除了她自己,已无他。
她带着微笑。带着血。是从地狱里重新爬出来的人。是从此丢弃天真烂漫,成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妖异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