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洛自上船.便一直在睡觉.黑色的纱巾盖住她小而软的身体。蜷缩在角落堆出来的杂物上,任船行浮沉摇荡,她小小的身躯也随着不定沉浮。姿态如漂泊零汀的贵女小可怜,弱小疲倦,沉默乖巧,隐忍懂事,我见犹怜。她偶尔翻一翻身,发出细微声响,也叫人心软。都不由自主说话,声音都降下去许多。
她似是算准时机,正好在这个天明时分,手撑着杂物侧身坐起来.走到他们旁边,靠着船舷坐下。纱巾仍遮着半张脸.安静默然地.只露出一双天真无邪的圆眼睛.纱巾是酒店那位管家替准备的.纱的边延缀着红色天然石头,不贵重,但形体天然雕琢,很有风趣,又是明艳的红色带着不重复的纹路点缀.无意间便衬着纱缦下露出来的半张脸,她的那双眼睛,天真闪烁如同天光初亮时,挂在天上最亮的两颗星.有深空广缈冷静疏离的意趣。
并不只这个女孩一人。这种不在状态的氛围,同时由那几位小青年一起营造。他们坐在一起。安静,懒散,乖巧不胡闹。对这艘船上除这几个小孩之外的人所说的话,对目前正要面对的事,仿佛对一切都天真懵懂。带着初出茅庐的小年青特有的不够圆滑的固执与狂傲。
他们虽坐一条船。一心狩猎的几个人,一时并不理解同行的孩子对这趟行程,完全相反的漫不经心。
在他们眼里,就只是几个小孩子。
就,几个莽撞误入,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涉世未深,毫无经验。
如今,在他们眼里是撞了大运.
他们在船头,举着酒杯准备即将面对的战役。看向船尾漫不经心的小白他们。
他们不只自己跃跃欲试.毕竟在同一条船上,望着那几个稚嫩的楞头小屁孩.仍觉得很有些多余。船长不晓得做事分寸。但事到临头,无奈不得不提点下他们,教他们些经验教训。让他们对将要有可能面对的奇特经历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小白正望着船行过处翻起的白色水花。离她十七岁那年已经过去了许久。就像它们说的,她的世界已经不一样。她能感知许多事,那些她从未曾见的,她从未曾感受过的。她在逐渐接受这一切.这么些年来,一如当初如同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正如她眼睁睁看着两个世界交汇融合,最终将全新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一样;她也以眼前所见,最终以全新的认知,接受下它并去理解它.
曾经也不曾想会是怎样一个芜杂,庞大的世界,在她面前霍然大开。她虽面不改色。但她不得不表示她受到很大的冲击。
金琥珀银琉璃经她同意陪伴在她身边。他们很希望他们能帮助到她,希望对她解开她内心困惑能有所贡献。他们曾经试图向她阐述“他们”的世界,或者世界在“他们”眼前所展开的是什么模样。
从他们口中所说,她大概这样理解。
“他们”的存在与人的存在不冲突。距“他们”所知.“他们”于天地初生时便已存在.
在“他们”眼中,他们看待自己也只不过是作为一种存在,比如,石头类,植物类,微生物类,自有自的一个世界,互相无法干预。也无意干预。“他们”只是以自己的规律存在.“他们”有自己的认知体系,有自己的出发点,自己习惯的参照对象。“他们”同样以他们自己的视角,关照这个世界。如果,他们的世界一样。正如人以人的视角,以人所认识的时空界限为框架打底,搭建符合人类认知的世界观。
因此“他们”告诉她。“他们”于这个世界,与人类在世间所见,会存在差异。单方面的,“他们”对这个世界接收能力与范围比人类更大。
比如她。“他们”接受人的存在。她却曾认为,那是她的幻象。
她冲破固有的认知体系,最终认识到,在她所身处的生物普系之外,在科学所涉之外的其它生命,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与他们和谐的共生着。
她对她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么一个神奇之处,并不觉得奇怪。但她好奇,难道一直没有人发现过“他们”!
“他们”告诉她。
有人撞见。但觉得是异象。
有人见过。觉得是妖,是怪,是鬼。
有人甚至与“他们”有过接触。但被认为是玄学异术。
逐渐理解,对曾经遇到过的人感同身受。天地自然赋予“他们”的本质,表现在人眼前,确如神迹。是一个物种对另一物种的单方面展现。
她也理解“他们”的原生性。“他们”习惯物竞天泽的环境,适者生存,强者为王.
她接受自己所见的是这个世界更全的面貌。她眼前如今仿佛另一个模样的世界。只不过是物种丰沛了之后的时空,是两个时空的融合。
这些年。
除非她亲历而来。感受这个世界的怪异,复杂,多样。持续不断.铺天盖地.如巨大的网未曾得喘息。
每一天她都在认识这一切。有一天,从世俗的执念摆脱出来。她突然只感觉一切司空见惯。如饥需餐、渴欲饮。顺理成章。她不对这因缘际会怀有感恩,觉得是某种成全.她甚至觉得不过寻常尔尔。
她有时甚至产生恐慌。她说出一句话,做完某个判断,脸上作出一种神色。猛然惊醒,这是否按照人的习惯,是否让人觉得有异,产生怀疑。她在努力维持人该有的习惯与思维.至少,她在竭力保有共情的能力.依然能懂得人性的纠缠。毕竟这样久了.她常误会自己也有了”超然”。
有时候她也恍惚.漂浮于虚幻。不切实际。她感到一种拉扯。无意在人与“妖”之间徘徊倾斜。
她知道她是人。但她终于怕自己忘了自己是谁。
直至现今,她二十六岁.淡定从容.坐在船尾,有他们眼中的文气安静.看淡造化.
从白色水花翻滚后,逐渐平静的海面下,明暗间若隐若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隔着海浪,如两簇火苗,闪烁着窥伺,一路追踪尾随,追踪了很久。在她发现它时,对上的那双瞳孔,在水花中,又如隐者般冷淡,隐隐消散不见。仿佛只是她在水花浮动里看到的幻影。
她转首看向琉璃。她知道,它们大抵左不过是“他们”而已。——这天底下已无新鲜事。
银琉璃的视线果然也与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