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经换下了身上的校服,背对着她,在小棚里忙碌着,许爷爷笑呵呵在主屋里摆着碗筷,看见林舒,热情地打招呼。
“小林回来了,还没和你说,我这孙子今天没打招呼就回来,刚和我说看见你了,还把你吓了一跳,这小子,你别和他计较,还没吃饭吧,一起来吃。”
“不了,许爷爷,我吃过了,这是水果,谢谢你今天帮我搬行李。”
“你让老头帮你搬行李?”
一道低沉带着火气的质问声从旁边传来,端着饭菜的少年一脸不快地瞪着她。
林舒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却卡在喉咙,许爷爷帮她搬了行李,这是事实,她没什么可辩解的。
“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放下水果,林舒没有停留,回了自己的屋子。
许爷爷家有个正上高中的孩子,林舒是知道的,不过听说是寄宿制学校,要求学生住校,平时不会回家。林舒也没太在意,毕竟当初找房子,她只是想找一个晚上休息的地方。
可刚才相处下来,林舒微微有些头疼,这个小孩看起来可不太好相处——戾气太重了。
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坐在沙发上,林舒打开笔记本电脑,随手拿过一袋面包,就着中午烧的热水,啃了起来。
林舒做事一向谨慎,明天就要入职了,她又看了一遍列出来的大纲,仔细过着自我介绍和整理的一些常规问题。
林舒是校招进的major pany,她本科学的是平面设计,说实话她当初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她的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所以她从小也立志要当老师,但一切变得太快,她的梦想随着母亲的离开,顾捷一家人的到来破碎了。
选专业时,她思考了很久,终于做了人生中最大胆的决定。
她太想摆脱顾捷和林国安那些人了,所以她果断放弃了在家乡读本市师范学校的想法,去了离家很远的G大,选择了了平面设计专业。
林国安起初知道了很反对,他让林舒选回本市的师范,林舒拒绝了,并且当时木已成舟,已经改不了了。
林舒清楚地记得那一段时间他们俩闹得很僵,加上顾捷还在旁边不时添油加醋,林国安对林舒越来越失望,后来更是直接断了给她的经济支持,但就算这样,林舒还是义无反顾地拉着行李箱,去了G大。
刚开始那段时间,林舒过得很难,最难的时候她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尽管生活窘迫,但她却难得觉得肆意,她不用再笼罩在那种不得不伸手向林国安要钱的无力感中。
大学四年,她没有要林国安一分钱,也很少回家,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挣的钱,勉强养活自己,最后也积攒下了一点,于是在校招时她果断选择了离家又很远的C市。
合上电脑,林舒盯着做工精美的木窗发呆,还记得当初面试官问她为什么选择他们公司时,林舒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自由。
这在面试中当然不是一个好的答案,但是在那一刻,林舒却异常想要倾诉,所以她毫不犹豫说了出来。
庆幸的是,最后她还是被选上了。
家里的亲戚都在劝她,说女孩还是离家近点好,可是林舒想她从来都没有家,所以她从不害怕漂泊。
敲门声响起,林舒一惊,她竟然靠着沙发睡着了。
真是奇怪,她本来不是多觉的人,可刚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她已经睡过去两次了。
“谁?”林舒清了清嗓子。
“是我,老头下了面条,让我拿给你吃。”
林舒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谁,少了那些怒火的加持,少年的声音听着竟意外的干净清朗。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刚才是我不对,还有,面条我放在这了。”
说完这些,门外的人没有再开口,过了会,林舒只听见了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林舒本不想理会,可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房门。
少年已经不见身影,但门口的台阶旁放着一碗刚煮好的面,看着很好吃,上面还有铺了两个鸡蛋。
林舒心情有些复杂,盯着渐渐散了热气的面,犹豫了会,还是拿起了面碗,进了屋。
“吃完碗要自己到厨房洗。”少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慢悠悠开口道。
林舒一惊,碗差点脱手飞出去。
“童童别乱说,小林啊,你吃完,放厨房就好,明天我来洗。”许爷爷从房间出来,笑呵呵拽着许知意回了主屋。
“老头,不许这么叫我。”许知意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和许爷爷回了屋。
童童,名字不错,她家原本有条狗,也叫这名字。
面的味道很好,虽然看着寡淡,但吃起来却意外的鲜美。林舒吃完,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院里很安静,一盏夜灯在夜风里轻轻晃着,给小院披上了一层昏黄温和的色彩。
林舒轻轻出了门,在小棚里洗好碗,放回碗柜里。在院里简单洗漱完,又轻轻回了房间。
将明早要穿的衣服整理好,熄灯进入了梦乡。
“小林人不错,你今天话说得重了,是我自己要帮人家的,你不问我,就怪人家,怎么刚见人家,就这么大偏见。还有,我说了,让你别担心,你好好上学,小林是你何奶奶帮着联系了好久才选的,我知道你不乐意,但…”许爷爷就着台灯,给许知意补着破了个口子的校服袖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行了,老头,我已经道过歉了,还有谁让她不解释,算了,再说一遍,我没不乐意,何奶奶是好意,我知道的,那个破校服你别补了,黑灯瞎火,小心熬坏眼睛,等会我自己补。”许知意打断了老人的话,低头认真写着作业。
“你补个啥,就你缝出来跟个蚯蚓似的,穿出去让人笑话,我好歹也是个手艺人,你怎么愣是一点都没遗传到。”
许知意听着老人恨铁不成钢的话,沉默不语,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岔子,他们需要一笔钱,也不会急着要租房子了,如果能再等等,他就能凑够钱了。许知意抬头,看着对面熄了灯的窗户,眼底闪过一摸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