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灾人祸。
他不死不活地叫:“叔!慢点!”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到底是要怎么着!”
乐溪谷急得挪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坐姿。一把抓住对面淡定的苏雅笠,“诶呦我去,”他一副头都大了的语气,“我们到底去哪儿?”
苏雅笠露出了隐秘的微笑。
她缓缓回头问道:“叔,我们去哪儿?”
“去林蚌家,他家环境好。”
“多少钱呐?”
“75。”
“75?卖什么这么便宜?”乐溪谷笑。
苏雅笠神色难以揣摩,“是75万。”
“不是卖,是买。”
“谁买?”乐溪谷糊涂了。他穿越了吗,难道刚刚不是在说旅馆住宿的价格吗?
“对方买。货到了。”
“……”
“什么东西值那么多钱呢?”苏雅笠装作思考的样子。
“孤本?茶叶?古董?”
苏雅笠摇头。
“地?”
“不对。”
“呵呵。”乐溪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邢墨雨忽然一笑,朝向他的脸玉一样明净:“当然是你啦。”
晚风带过,禾苗起秀,空气中流光温润,夕阳在最后一刻落山,坠入无边的夜色。
迎着暗沉的地平线,低伏的群草缓缓摇曳深青。而水更浅更低,几乎不见流淌。
三轮车驶到一个独立的长方体水泥平房面前。
青灰色的物体立在夜色中,宛如剥除了所有外部零件的裸体,黯淡的空间使它看起来奇异庞大。也许它是因为过于不适当的普通而显得奇异。
一个影子跳下了车。
“谢谢。”她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叠钱递给送她来的中年人。现在身上带现金的年轻人不多了。
女孩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中年人随意看了眼。
平房面向他们的这一边没有看到窗子,只有一扇虚掩着的对开金属门。实际上就像整块铁切割开站立着,让人怀疑它有没有破开空间的能力。
门也过于简陋。
……真是随便到敷衍的程度。
他最后扫视了一遍,收回目光。
那一眼他看到围着水泥建筑的野草丛里一朵盛开的花。
什么花?没见过。
黑漆三轮的噪声越来越远。
叶萤生走到侧面,靠在疙疙瘩瘩的水泥墙侧,点燃了一支烟卷。
乐溪谷笑不出来。车子颠簸,他的心脏随之上下沉浮。
“我有那么值钱么。”他的声音若有若无。
车速降下来,应该是到地方了。
远处密密麻麻的应该是有一片居民区,但离太远,看不清。像这种看着不远,真要过去搞不好还得绕几个山头。大叔说。就近一眼看去没几座房子,倒是有个惹眼的小别墅。欧式复古和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残存气质的混合物,有种难以言表的好看和土气。
邢墨雨对建筑风格的宽容度一直很高,凭此宽容就可悠容卒岁。她无意中瞥见乐溪谷那丰富的表情。如果说邢墨雨眼里它土而不失美感,那么乐溪谷的表情无疑表达着一种辉煌而失落的“土而美感全失”。
邢墨雨心里暗暗发笑。
他一定没见过中南部有些地方的荤素搭配。虽然丑,但丑得自由,便是种美。
车子又往前驰了一小段。
三人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们的视线被动地从小别墅笔直的边线错开,另一个长相矮挫的建筑上,一个大咧咧的“林蚌家的”横亘在半空中。
“林蚌家的”是个小二层。红砖灰泥交错,用苏雅笠的话来说,属于裸奔。
但乐溪谷说它有一种原始的气息。
苏雅笠双手叉腰,说,土地也有种原始美呢。
“……”
他们下了车和田间小路,走得近了才看到,这东西矮是矮了点,但其实不小。它的空间向后占据,所以面头上看着没有旁边那个小别墅扎眼。
三人踩着石梯进去。开门的瞬间从里面爆发出一阵狂笑。
一个打扮妖娆的女的瞪着贝壳大的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着她。
此人一副还没来得及从虚拟世界走脱出来的表情。她坐在一把纯黑的移动座椅上,椅背向后倾斜。看见有人来,把一只曲在座上的腿放了下来。
他们这才注意到这女的甚是奇怪。
之所以第一眼让他们产生“妖娆”的印象,乃是因为此人脸上的大浓妆。现在路上很少有人画这么重的妆了,人的品味趋向内敛。让他们感到怪异的是她穿着纯白的针织衫和雪青的短裙,薄而纤细的毛领松松的塌在脖子周围,没有更多的装饰。除了脸,怎么看都是个青春美丽的学生。
真是好不和谐。邢墨雨极轻地皱了皱眉头。
哦对了,还有那一头浮夸的酒红色大卷毛。
苏雅笠不负社牛的使命,先上前打招呼。
女生眉目一动,也轻松自如地微笑道:“住宿要出示身份证哦。”
邢墨雨和乐溪谷又对视了一眼,确认对方没有带。苏雅笠在他们的注视下从手工袋里稳稳地掏出了身份证。
乐溪谷觉得自己和那张身份证一样方。
苏雅笠看都不看他们,“临时说要住店,他们俩没带,我一个人的可以吗。”
“你们是……”
女孩正常说话的时候他们才似有所悟,原来那不是瞪着,她的眼睛似乎就长这么大。
“同学。”苏雅笠说到。“我们可以睡一间房。”
“如果有学生证的话,学生证也可以。”
乐溪谷从身上一通摸索,找到了学生卡。前台接了过来,“你们是庐大的啊。”
乐溪谷讶然:“怎么?你也是?”
女生摇了摇头,转而对他们一笑,“我毕业好几年了。”说着,她利索地输入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