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attributive clause,定语从句,结束这节课内容之后,我们上课就以讲试卷为主。”
“笃笃笃。”
教室门被敲响,威尔以为是某位忘记上课时间的同学。
“进。”
教室门被推开,门口一位中年妇人小心又畏缩地往教室内探头。
衣着朴素陈旧,令人很容易联想到她的贫苦处境。
“老师你好,我打扰一下...我找一下我的娃娃...”
非常熟悉的乡音,带着蹩脚而生硬入乡随俗的措辞。
她浓重的口音在外地人听来颇有些方言脱口秀的诙谐,全班同学几乎同时爆发出笑声。
程意看岑音也在笑,但不像是嘲笑,或许她只是觉得有趣。
然而程意并不觉得好笑,这样的妇人在早几年未开发的祁山随处可见,面朝黄土一辈子难以翻身。
同样没有笑出来的还有徐今屿,他的脸红透到耳根,起立向老师鞠了一躬,然后跑出教室。
那应该是徐今屿的妈妈,或许是来商量赔偿事宜。
她和温霁瞒一瞒也就过去了,徐今屿脸上挂了不少彩没法隐瞒。
那一节课徐今屿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需要验伤。
程意下课之后在走廊上张望的时候,没注意到一个大大咧咧的身影逐渐靠近。
“程意!”
甄颜一掌拍在程意肩头,程意吓得一抖,表情僵硬。
“是你啊。”
甄颜点点头:“好久没找你玩了,我过来看看。吃糖吗?”
她把一颗太妃糖塞进程意手里,程意没什么胃口,顺手放进口袋。
“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我成绩太差,我爸妈都懒得管我。”
“现在高二下了,你也要加把劲。”
“害,不管了,反正我已经是体育生了。”
程意笑笑:“我也念艺术生了。”
“那挺好,你成绩本来就好,念艺术生肯定能上一流大学。”
“希望吧。”
甄颜拍拍脑袋:“对了,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什么?”
“你哥和周询是朋友,你跟他应该也很熟吧?”
程意想了想答:“还行。”
“明天他们不是和附中有联谊吗,除了被邀请的人其他人也不好直接去。”
程意猜测出她的意图,了然道:“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就说是我们朋友就行。”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谢谢啊,下次我请你吃甜品!”
“不客气,我待会儿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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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今屿不止英语课没回来,下午的课全都不见人影缺了席。
程意去图书馆的时候发现他坐在湖边,形单影只,垂头丧气。
“徐今屿。”
徐今屿抬头看程意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刚才是去谈赔偿的事了对吗?”
“嗯。我跟我妈说了不要她来的,她还是来了……”
程意安慰:“孩子出了这样的事,阿姨担心也可以理解。”
徐今屿直起身体,眼眶发红:“可是如果她不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嘲笑她...她刚刚还跟我道歉,说她给我丢人了,以后不会再来学校了。我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从没经历过穷苦,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难堪之上。”
程意摇头:“没有人嘲笑阿姨,就算有,那也是他们的问题。我看到阿姨也会想到我妈妈,她们都是勤勉诚恳、值得钦佩的人。没什么难堪的,徐今屿。”
“程意,你不懂。”徐今屿表情多了几分怨愤,“如果我出生在温家,没有人敢对我动手,没有人敢随意欺负我、辱骂我……如果我妈像温阿姨那样优雅端庄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根本就没人取笑她!”
徐今屿揉了揉眼睛,继续道:“他们不知道,我妈得了乙肝不能干重活,为了维持生活只能去工厂做最廉价的手工活。被嘲笑者的心酸他们永远不会体会,幸运的人永远幸运,不幸的人永远挣扎在苦难中!”
他情绪激动时声线也在颤抖,看得出他倔强地憋回着眼泪。
可那种濒临绝境的眼神,让程意看得胆战心惊。
原来徐今屿并非她想的无坚不摧。
程意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肩负着怎样的苦楚,但她知道要是没人给他希望,他可能会剑走偏锋。
“可是徐今屿,别忘了你可以改变这一切。你比这里的大多数学生都优秀,你完全有能力去最好的大学,到时候你一定可以给你妈妈最好的生活。我不希望你被阴霾蒙住眼睛,忘记了你是怎样的人。”
她说这话时声音又清又慢,眼神坚定。
“我相信你的实力和自律,甚至胜过相信我自己。”
原本他还硬扛着不落泪,可听见程意这一席话,哽咽完全无法掩饰。
程意不知所措间突然摸到了兜里的太妃糖,于是将糖拿了出来塞进他的手心。
“给你吃糖。小时候我哭,外婆总会给我糖,然后我马上变得开心。”
徐今屿配合地扯了下嘴角,拆开包装把糖放进嘴里。
“好些了吗?”
“好像真的很有用。”
他这样说着,眼泪愈发汹涌地往下掉。
“程意,谢谢你。”
程意静静陪着他,时不时拍拍他的肩膀。
她想徐今屿在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后,他会更加坚定自己从前的目标和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