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堂屋的正南方摆着一尊不大的白玉观音,观音面前的长方形桌案上燃着三炷香,在不甚明亮的烛火下青烟袅袅。 趁着胖婶尚未醒来,先找找银子。 卖去冥婚的活人,市价比寻常的婢子、烧火丫头等高出许多。以胖婶的精明劲,逮着李府这样的大户,怎么着也会讹上一大笔。 那么大一笔钱财,胖婶昨个上午才拿到手,没道理花完了,应当是藏在哪个旮旯里。 苏霓儿撩开月门上挂着的帘幔,去往隔壁卧房翻箱倒柜。 帘幔上吊着一对泛旧的紫色摇铃,随着她的进进出出,晃荡出清脆的声响。 陆卫青站在帘下,随手取了紫色摇铃,托在掌心把玩,那幽邃的眸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苏霓儿的身上。 “找胖婶卖你的银子?” “嗯。” “找到银子以后呢?” 苏霓儿一怔,缓缓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低垂的双眸却是涣散的。 找到银子以后,自然是想法子洗刷冤屈、弄清楚是谁在背后陷害她,然后离开上京,和陆卫青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可这些她没必要说给他听,也不愿说给他听。 苏霓儿合上抽屉。 抽屉里除了一把不值钱的木梳子和几根破簪子外,再无旁物。 她打开半敞着的衣柜门,利索地翻看堆叠的衣物,只留给陆卫青一个淡漠的背影。 陆卫青把玩着摇铃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寒。 “我身边的孩子不少,没谁像你这么严重的戒备心。” 寂寥的空气忽然变得凝重,寒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苏霓儿回眸,迎上陆卫青审视般的打量。 “那得看对谁。你城府这么深,我能不防着?” 苏霓儿说这话的时候,银色的月亮渐沉,隐没在院子里枯树下的老井里。 不浓的月辉穿过锈迹斑斑的铁窗,洒在她混着泥渍和血渍的脸上,让稚嫩的脸儿显出几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稳重,尤其是一双晕着光的明眸,透着洗涤人心的坚韧。 陆卫青有一瞬间的恍神,却很快移开视线,避开她的直视。 “卧房没有你要的东西,我找过了。” 他指向堂屋正中间摆着的观音雕像。 “在那。” 白玉观音像右手捻着佛珠、左手拖着净瓶,眉宇间尽是布施的慈悲。可她明明坐在正南方,身子却是斜的,并非正对着前面跪拜的蒲团。 苏霓儿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大踏步上前,扶着观音像的底座,轻轻地转了转。底座下一道暗格赫然显现,暗格里装着一个褐色的小木箱。 小木箱里,有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一对做工精致的金手镯和一些变了颜色的银首饰。 苏霓儿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 这么多银子,若是节省些,够得她吃个一年半载,总归眼下的生计问题是解决了。 可她心下却没有半分欢喜。 她望向陆卫青:“你为何要帮我?” 陆卫青不回话,拿起那对金镯子对着月光仔细地瞧了瞧。 金镯子的花纹处刻着不起眼的小字,弯弯曲曲的,甚是复杂。 苏霓儿总觉得这对金镯子很眼熟,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陆卫青指向金镯子上的小字。 “认得么?” 苏霓儿摇头,微红了耳尖。 小乞丐嘛,哪有什么机会去学堂?会的那些简单的字,譬如她的名字、陆卫青的姓氏、两人情定之日等等,全是上一世陆卫青空闲之时教的。 不过陆卫青这般问她,她总觉得有旁的意思,茫然道。 “难道是李家夫人丢失的镯子?” 关于李府冤枉她偷镯子一事,她知道胖婶参与了,因为多年后胖婶就是最关键的“证人”,指控苏霓儿是小偷的“证人”。 尽管苏霓儿并不清楚两人合谋陷害她的缘由,但被冤枉的痛楚却是刻骨的。 陆卫青没解释那几个小字到底是什么,只冷冷地瞥了一眼桌案底下捆着的胖婶,再看苏霓儿的时候,眸中无波。 “我能让官府撤销对你的追捕,还你清白。” 在苏霓儿的询问下,陆卫青告知这镯子就是李家夫人丢失的那一对。 苏霓儿气极,不甘地捏紧小拳头,心中燃起一团喷薄的火,却在片刻后渐渐沉寂。 她往前几步,走到陆卫青跟前,嗤笑出声,冷淡淡的语气颇有几分戏谑的味道。 “为何要费尽心思帮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乞丐?因为给我惹了麻烦心怀愧疚?想还我一份清静?不值得,这不是你的错。” 面对苏霓儿的咄咄逼人,陆卫青没有半分的不悦,只淡淡道。 “这的确不是我的错,可也因我而起。” 她被迫牵扯到他的旋涡中来,他本可以置之不理,可先生的意思让他不得不慎重考量。 她真的一点不讨人欢喜,性子焦躁、言行粗鄙,有时候甚至蛮横无理......但罪不至死。 “离开上京,我会派人送你走。”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活路,却不是苏霓儿能接受的。 她会离开上京,但不是现在。 她得弄清楚背后是谁在搞鬼。 更何况,走或不走,是她的自由,绝非迫于陆卫青的逼迫。 她若是想留下,没人管得了。 苏霓儿:“笑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 “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