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沈橙吗!?”
这是邓平云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
那天是秋,教室里没有空调实在闷热,少年们穿着轻薄的短袖在操场上奔跑打球。
邓平云也在,他在操场旁读书。
邓平云擦拭着自己厚如啤酒瓶底的镜片,头也不抬地问道:
“谁?”
林凯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竟然不知道?她就是温宜实验校长的女儿!温实的头牌校花白富美,没有人能把她追到手!”
闻言,邓平云才缓缓地抬起头,眯起眼睛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一团迷雾。
林凯自作主张,抢过他的眼镜往他的脸上凑:“你个四眼田鸡,快把眼镜戴上!”
戴上了,人却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林凯啧啧了两声:“可惜了。”
林凯:“你不认识人家,人家可认识你!”
“我?”邓平云不解。
“他们温实可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我们一个破郊区的高中凭什么校区重建的时候,能拨一个班来他们这大名牌的重点高中借读,就算拨的我们班是个所谓的尖子班,但和他们这些城里的牛人一比还是云泥之别啊!你知道凭什么吗?”
邓平云实则并不关心,可还是默默地问道:“凭什么?”
林凯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肩,感觉只锤到一块硬邦邦的骨头:“凭你啊!凭你这个百年难遇的大佬系学霸!”
邓平云“哦”了一声。
说邓平云是温宜郊外二中百年难遇的大佬系学霸,实不为过。
郊外二中作为郊区普通高中,往年能上本科的毕业生都寥寥无几,谁知邓大学霸天降紫微星,高一入学的摸底考试在全校平均四十分的卷子里,拿了一百一十分,震撼了郊二所有教师。
明明他中考成绩,很是平平无奇啊。
后来又悄悄地给他做了一张市区名牌重点——温宜实验的摸底卷。
据说这位出身贫寒不问出处的学霸,考了个温宜实验的年级前二十。
这是什么概念,全温宜的大学,他可以闭着眼睛挑。
于是,二零一八年,温宜的各大高中都流传着,破败不堪的郊外二中出现了个天降紫微星,现在就借读在温宜实验。
而邓学霸长得就一副学霸相。
周身都散发着读书人的气质,戴着一副厚重粗苯的眼镜,顶着一头疏于打理的偏长的碎发,身形高挑消瘦,时常抿着薄唇不声不响,旁人看他一眼都觉得这人:
长的一张清心寡欲的素和尚脸,好生无趣。
邓平云想要起身回教学楼自习。
林凯忙拉住他:“别走别走,再坐会!”
他只好又坐下。
林凯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见过巧巧了吗?巧巧当时和我说,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帅的,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四眼田鸡、弱不禁风、死书呆子。”
邓平云没露出什么表情,只静静地听着。
“巧巧回去就和沈橙说了,后来她俩估计在哪又见到你一次,巧巧说,沈橙当时……”
邓平云仍不关心,但依旧问了下去:“当时?”
沈橙那个眼高于顶的千金大小姐,远远地看了邓平云一眼,只看见一个刘海剪得细细碎碎又戴着一副厚眼镜的男生,高挑瘦巴,弱不禁风。
于是扬了扬自己的下巴,刻薄地评价道:
“这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大学霸邓平云么,哪帅了,不就是个乡下人。”
林凯有模有样地向邓平云模仿道。
邓平云竟然缓缓地,笑了笑:“哦。”
“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邓平云站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这样的话,他听多了。
他小时候也住过温宜城区的亲戚家,那一片的小孩眼睛都毒辣得很,他从家里宝贝着带过来的玩具,哪些是盗版的地摊货,哪些是缺胳膊少腿的二手三手四手货,一眼就被他们识破了。
如今念了高中,随着学校借读到城中心的名牌重点里,也与当年的情景差不多。
野鸡崽子被赶到了凤凰儿堆里。
高中的余下几年,邓平云总是从林凯嘴里听到“沈橙”的名字。
“巧巧说沈橙那个校长爹又给她买了个名牌包,沈橙背身上炫耀了好几天,啧啧,连我都看见了。”
“巧巧说,今天又有男生和沈橙送礼物表白,沈橙说要跟她的校长爹告状,笑死我了!”
“巧巧说沈橙这次模考不知道怎么,考得特别好,教育局给她透题了吧!”
“巧巧说,温宜的这些大学沈橙一个都看不上,指着名要去读恒都的大学呢!”
“巧巧说……”
“巧巧说沈橙……”
邓平云往往两只耳朵都插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只留给林凯一双被厚厚镜片挡住的眼睛,眼中充满了求知欲与一种莫名的可以称得上是迟钝的,温柔。
实则他只有迟钝,只有漠不关心。
只不过镜片太厚,虚化成了温柔,又添加了与生俱来的学霸求知buff。
邓平云对林凯说的任何一个字、一句话都不感兴趣,他甚至没有记清过林凯耳提面命的女朋友巧巧的长相,哪怕见过了数面。
他们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搭子。
林凯平时忙着谈恋爱,不太和班里别的男生相处,而班里又只有邓平云这个死读书的大学霸落单,整天独自徘徊着。
一个胡乱地说,一个就胡乱地听。
就像是个爱丢垃圾的人找到了片无人管辖的垃圾场。
直到高中毕业前,邓平云再没有做过一份郊二的卷子,从来都是跟着温宜实验的模拟卷一起考试的,他的综合成绩渐渐稳定了温宜年级前五。
甚至在那些不知花了多少钱补课、不知出生在什么家庭中的名贵学生里,拿过第一。
照理说,他可以去考去恒都,见一见全国最好的大学了。
但他还是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