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第一中心医院的病床上,沈橙抬起半只眼:“妈,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转得我头晕。”
妈妈无奈地瞥了瞥她,继续拨打号码:“你那是被我转得晕吗?你那是脑震荡了。”
拨了个号码,又没打通,埋怨道:“你爸这领导真是越做越大了,开什么会要开那么久啊?”
“期末呢,他不忙谁忙啊。”沈橙回道,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突然就想到了邓平云。
当时邓平云得到了导员的同意先带她去医务室,却盯着她半边的肿脸看了许久,紧抿着薄唇一句话也不说。
沈橙也没说话,但她是疼得张不开嘴,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
柳萌萌在一旁看得心疼:“邓老师,要不还是我们送橙橙去医务室吧?”
黄承元忙急切地说道:“别啊!”
周围几人都朝黄承元看了过去,黄承元偷偷指了指邓平云,做了一连串口型和几个手势,然后拉着他们一干关心则乱的旁观者撤退。
他们走远了一些,康佳宁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啊?”
黄承元惊:“你们没听懂?那你们为什么跟着我走了?”
“因为我们也觉得邓老师能照顾好橙子。”康佳宁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承元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我想说你们看邓平云刚才那个样子,你们不把他放在沈橙身边看着,真不怕他又冲去找那个男的打架啊?”
冯飞尚有后怕地点了点头。
柳萌萌也说道:“邓老师看着那么斯文,没想到还挺能打的,而且还,挺冲动的。”
几人都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又骂起了不要脸的马延华。
黄承元不解:“我的手势语言有那么高深莫测?你们这都没听懂?”
康佳宁捶了他一拳:“你明明就只做了两个动作!”
指邓平云,和用拳头打自己脸。
邓平云最后看了沈橙一眼,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随后将她的羽绒服帽子盖上,遮出了她大半张脸,自然也遮住了那双倔强地含着泪、就是不肯再哭的眼睛。
他握住沈橙套着厚羽绒服与厚睡衣的萝卜似的手臂,像是拖了一个粗苯的雪人,似是无奈地说道:“走吧。”
沈橙就被他牵着走。
两人无言地走了好一会,邓平云都没有再开口,沈橙盯着他挺拔的背影,觉得莫名紧张。
他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她发了好大的火,估计也要成为今后的饭后话柄了。
他原本可以被捧为清高大神的完美的大学生活,会不会又变得和高中一样,在无数言语的欺凌中沉寂。
沈橙低垂下头,眼泪落到了地上,成为两滴深灰色的水渍,被她的脚步踩了过去。
“我要你牵我的手。”
她说得很轻很轻,语调委屈且粘腻着,但邓平云还是听见了。他停下脚步,稍有讶异地转过头,看沈橙垂头不语,好像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
邓平云只犹豫了一瞬,就没再迟疑了。
他依言,将她纤瘦的手从厚厚的两层袖口中拔了出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随后总算露出了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
“牵住了。”他温声向她汇报。
校医院没有什么人,沈橙将帽子脱了,门口值班的年轻男老师看了她一眼,惊讶地问邓平云道:“你打的?”
……
沈橙无语,回答:“一个疯子打的。”
“你们的辅导员是谁?告诉她没有?”值班老师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告诉了。”沈橙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张望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校医院,问道:“我不用挂个号处理一下么?”
值班老师:“你先过来给我看。”
沈橙只好走了过去。
老师从兜里掏了一个小手电筒,让她仰头把嘴张开,照了照她的牙,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姑娘,是不是没打过架,你这点小伤要怎么处理啊?”
沈橙:“这年头谁还打架。”
“那你怎么被打了?”
沈橙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我遇到疯子了。”
男老师没理她,将手电筒收了起来:“牙齿把口腔内壁磕破了,流了点血,倒杯水去里面的房间漱个口,我给你拿个冰袋敷一敷。”
沈橙“哦”了一声,往里走去。
值班老师笑了笑,看了邓平云一眼,说道:“你女朋友脾气真不小。”
邓平云默了默,看着沈橙又悲伤又委屈的背影,淡淡地回了一句:“她只是心情不好。”
“也难怪,那一巴掌扇得可不轻。”
邓平云问道:“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老师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做一下,不过看她精神还可以,应该没什么大事,嫌太麻烦也可以不去。”
邓平云点了点头:“谢谢。”
找到沈橙时她正蹲在垃圾桶边上,把嘴里带着血丝的水吐出来。
邓平云说道:“等会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橙没抬头:“不用吧,那老师不是说我是小伤吗?”
邓平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有可能会脑震荡。”
“……”
沈橙觉得自己活了快二十年从没受过那么重的伤,傻逼马延华,祝他终生不举啊!
或许感受到了沈橙的幽怨,邓平云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值班老师拿给他一个冰袋:“给你女朋友敷着,没保护好她你也有责任啊。”
递完转身就走。
邓平云一声不吭地接着,沈橙横竖觉得不爽,听别人说什么都心烦,说道:“这老师怎么话这么多。”
谁知外头传来了一句远远的:
“小姑娘,我听得见。”
“……”
邓平云拿着冰袋轻轻放在她脸上,沈橙还是疼得“嘶”了一声。
“你轻点。”沈橙小声地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