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受伤需要静养,顾晏清便减少了去大营的频率,多在书房开会见人、处理军务。
羯胡是游牧民族,秋冬时节物资匮乏,侵犯边境越来越频繁,规模越来越大。
加上邻省今夏旱灾严重,粮食紧缺,一时间,边城外有羯胡侵略,内有灾民涌来。
如今形势严峻,外头人员混杂,嘉禾也减少了出府的次数。
顾晏清也越来越忙,书房的烛火常常燃至深夜也不灭。
刘妈担心他的身体,常常熬制补品、药粥让嘉禾送去。
前几天,顾晏清还义正言辞不许她再溜进正院帮他沐浴擦洗。现在就只能老实坐在圆凳上,乖乖让嘉禾帮他擦身体。
他伤在腰腹,没法沐浴,最近事多,也不能好好休息,伤口愈合得难免缓慢。
烛火幽幽,即将燃尽,室内半明半暗。
嘉禾用热水沾湿巾帕,仔细帮他擦拭,小心避开伤口。
他裸着上身,被擦过后发出微微的水光,沟壑分明。此刻他不知在思索什么,眉头紧锁。
嘉禾见了,换了盆水来,把温热的巾帕叠起来覆到他眼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再伸出玉指帮他揉捏额角放松。
此情此景,看起来十分温馨有爱。
嘉禾却在心里默默吐槽:世间女子真是不易,床上床下都得服侍好夫君,她更惨,到现在还没能混到床上呢,充其量是个使唤丫头。
她看在他往日恩情的份上就忍了,待历完情劫,她要立刻飞回天界莲池,狠狠睡上个几十年、几百年!什么将军、仙尊的,通通不伺候了。
揉了好一会儿,她手都酸了,脚也站疼了,刚想停下来,就听到倚着自己的那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竟然睡着了。
她轻叹一声。
罢了,近日他也辛苦了。
之前,刘妈听人说,外省的灾民都被拦在西城门外了。
灾民太多,边城的粮食还得供应着守卫边境的将士们,也得防着细作趁机溜进来作乱,故而他只能顶着压力,将灾民们拦在城外,一日派人施粥两次。
她和刘妈知道后也常去帮忙,第一次去时,她被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们吓到了。
她自有意识后便一直生活在天界,见到的人仙姿玉色,见到的物巧夺天工。哪怕是到了人间,也从未见到过如此残酷的景像。
他们都灰扑扑、脏兮兮的,挤在一起时晦暗绝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瘦得皮包骨头的母亲,仍用力抱着弱得像猫似的孩子,紧紧盯着粥棚,暗淡无光的眼里迸发出希望。
前几天还热闹繁华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安静萧条了。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世事变化这样大。平稳安宁的生活那样脆弱,似乎经不起丝毫的打击。
这一刻,她十分害怕,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渴望回到天界,回到那个美丽安宁、没有灾难痛苦的莲池。
很多人都饿的没有力气了,爬着也要排队去领粥,那样卑微痛苦,又那样顽强坚韧,只是为了活下去。
嘉禾看着这样的景像,眼圈泛红,这便是真实的人间,活生生的人。她抹掉眼泪,默默走进粥棚帮忙。
昊宸仙尊守护天界万年安宁,如今也定能保护他们。
她看着靠在她怀中的仙尊,他如今是百姓的倚靠,是边城的保护神,这样大的责任背在身上该是什么滋味呢?
覆在眼睛上的巾帕掉到了修长大手里,顾晏清被惊醒,长舒一口气后,拉过嘉禾的手,示意她停下来休息。
她将他的亵衣拿来,帮他穿上。他整日忧心劳神,这伤都好得格外慢,行动间还有些不便。
他坐到榻上,嘉禾也跟过去。
为了照顾他方便,也为了安安自己那惶惶不安的心,她最近都留在正房休息,仙尊也不赶她了。
不过虽然两人同睡一张床榻,但谁都没有了旖旎心思。
嘉禾知道仙尊还远远没有爱上她,但如今的情景,她实在是没有心思想这个,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说。
今日去施粥时,红玉姐姐特地过来告诉她,如今情势不对,她要走了,还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走。待得知自己要留下来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复杂,嘉禾看到后心头涩涩的。
她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保重,就独自离开了。
嘉禾想这段时间的种种,只觉得心中苦涩难言,身上发凉,便避开仙尊的伤口,轻轻抱住他,想在他的身上获得些温暖与力量。
这段时间的情绪,是之前她从未有过的,帮仙尊渡情劫,大概也是她的劫难吧。不然,她怎么也如此难熬。
顾晏清以为她累了,反手抱住她,将她搂在怀里。
“休息吧?”
嘉禾摇摇头,低声道:“不要,你再抱抱我,就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顾晏清颔首垂眸看看她,温柔问她:“怎么了?害怕了?别担心,边境几城皆有重兵把守,没事的。”
嘉禾点点头,然后将小脑袋埋进他宽阔结实的胸膛。
今晚的仙尊好温柔,好有耐心,她喜欢这样的仙尊。
可惜,情势没有能够好转。
羯胡二王子弑父杀兄,成功登位,欲立威望,集结了大军,以雷霆之势南下。
边城位于最东北角,与之距离最近,被大军团团围住,城外的灾民毫无抵抗之力,尽被斩于马下。
嘉禾想起那些在灰暗中仍然充满希冀的眼睛,十分难过。
边城中也变得沉闷压抑、死气沉沉,现在街道上行走的都是身穿铠甲的将士,没逃走的寻常百姓都缩在家中不肯出来。
“将军,我们派出去寻援的人都还没有消息。”
顾晏清立在紫檀桌前,肃目注视着上面的地图。
“我们距离南边的焕城最近,这边情况有异,他们岂能不知。”
“将军的意思是,大将军他是故意。。。”付怀信心下一凛,神色担忧。
大将军一向与他家侯爷、将军不和,边城被围困,缺少粮食、独木难支,他只需稍作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