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在家中用饭时不经意间透露出俞良生要押送菜蔬,心思活络的陈氏一下子便想到了夹带私货这一途。
“爹,菜蔬怕是不好带,混在一起了谁说得清好坏?万一出了差错,不是陷俞叔于不义吗?”小豆苗登时摇头。
陈氏“啪”地放下筷子,冷笑道:“你还是趁早改姓了俞,否则别在我们苗家说这些!自家想要赚点轻松银子你还要拦着,打量你爹白日去码头扛沙袋米袋、夜里守鱼塘不累是么?”
小豆苗向来不在意陈氏的话,他只看向他爹。却见他爹脸色不豫,分明是认为继母说得有理。他顿感寒心,垂下眼说了句,“我只说不送菜蔬,没说不送别的,爹爹不如去问问城东刘记药铺的阿木,我给他送草药时听他说过,他祖母极爱吃鱼。”
豆苗爹登时双眼发亮,连夸几句儿子聪明。那厢陈氏自得一哼,心道总算没养个白眼儿狼,还是有些用处的。
却说阿木这边回到家里发现了个荷包。这荷包与上次翟药师借书院夫子给他的一样。放到鼻下一嗅,果然,上面还有翡翠丸的独特香味。
内里的纸条仅两个字:买鱼。
他尚未参透其中玄机,便遇到来铺子里打听是否要鱼的豆苗爹。
阿木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下来。
小豆苗的圆眼蒙上一层水雾,把身子埋进晚姐的怀里,“不委屈,我是你的弟弟。”虽比不上行舟,但也是弟弟。
“傻孩子,我和爹娘还有行舟早就当你是我们家的了。回头别说这种话了,银子你收好,以后娶媳妇用。”俞唱晚眼睛很胀,知道他可能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
看着被揣回来的银子和飞钱,小豆苗倒是没再推回去,他知道俞叔周姨再疼他也越不过行舟去,再则俞家并不富裕,银钱留在他这里也好,横竖俞家有事这钱他也不会藏私。
小豆苗抹了把眼泪鼻涕,瓮声瓮气道,“咱们再多攒点银子,回头自己开个铺子。”有了本钱做什么都好。
俞唱晚扑哧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镇远镖局始终蛰伏在暗处,阿木背后的人必然不好相与,赵彦青代表的官府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更别提还有个生死不明的刘勤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咬她一口。
翡翠丸能做多久着实难说。
小豆苗蹙眉,圆眼里充满茫然,“可翡翠丸不能做了,我们该怎么办呢?”还能全身而退么?
沉默半晌,俞唱晚找出一张黄麻纸递给小豆苗。
小豆苗不明所以,她念给他听:“‘逢诸公卿,谁不道、人才难得。须认取、天根一点,几曾休息。未问人间多少士,栽杏五株郁然成林。只其间、如许青囊君,谁人识。杏林下,悬壶集。豪技艺,清标格。嘱公卿、著眼看乾坤,搜人物。’”
他没读过书,但好歹从小跟着俞家姐弟听周姨说故事,这篇文却是懂的,“晚姐,有人要征纳大夫么?”
得到肯定回答后,小豆苗圆眼一转,旋即想通了关节,“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做大夫,躲到别人家里去?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俞唱晚没否认,“这上面说的是征纳会岐黄术之人,我们不会把脉,不过认药材方面倒是好手,莫如到时候去试试看?”
这张征纳告知是陈大夫给她的,说是过些日子有京城善医者会来桃源县,如果她能让他们给自己把脉,那她的病可能有治愈的希望。
陈大夫的岐黄之术已经很高超,能让他评价为善医者的人必然非常了得。这是她的机会和退路,必须抓住,可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自己离开家的,她只能静待时机。
小豆苗连声道好,只要一想到他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苗家去新地方生活,就觉得身心无比轻松。娘去世后的前两年,爹对他很好,后来娶了继母,对他逐渐忽视。直到继母生了弟弟,爹的一颗心就扑到了那对母子身上,继母再打他的时候,爹劝不住便不会再劝,就怕继母不高兴要带着弟弟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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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俞唱晚走在官道上,打算接上行舟再去买条鱼,清蒸了给他补补身子。
忽听身后传来“嘚嘚”的兽蹄声和辘辘车轮声,她忙避到一旁。
却见车辕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衣儒衫的青年,头发用木簪束起,皮肤很白,五官生的不错,在桃源县这样的小城来说,也算排的上号的美男子。
这美男子看到俞唱晚的时候愣了愣,挣扎几息还是勒停了骡子,眼神闪了闪,微侧头涩声道:“唱晚?是要进城么?我捎你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