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问了一连串问题,问到钱夫人从微微张口到闭紧双唇,面色难看。
“……搬走?”
钱夫人半阖下眼眸,似是喃喃自语,半晌后,苦笑一下。
“我们若是离开了,他们回来了怎么办?他们找不到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无声无息地抛下他们离开吗?”
她的目光温柔又坚定,明明没有点明“他们”是谁,却句句都在告诉桃夭夭“他们”是谁。
桃夭夭移动眼珠,默默将视线落在供桌上的那尊灵牌上。
晃动的烛火映照在牌面上,死气沉沉的令灵牌上写着男子的名字。
依照上面记录的信息,男子离世时不过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
是夫,是父。
正当壮年,却英年早逝。
只剩下钱夫人独守这间屋子,现在又等着那个不知归期的儿子。
桃夭夭扣了下手掌心,掌心的湿润渐渐转移到她的心口,如同外头灰蒙蒙的天,潮湿燥动。
她不该如此唐突的问这些问题,钱夫人和其他村民不愿离开自然有他们的原因,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提出质疑?
雁无痕瞥了面露悲悯的桃夭夭一眼,冷霜似的眼眸透出几分寒凉。
看来这个小鬼空长的不仅是三百年的胆量,还有三百年的阅历。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抓回喜乐鬼,她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小鬼,问东问西做什么?
既然没有帮助别人的能力,还不如闭上嘴,充耳不闻,不闻不问。
雁无痕轻咳一声,反手拉住桃夭夭的手腕,站起身。
“村子出现异象,我们作为修行者自然该去看看。钱夫人,多有叨扰。”
钱夫人跟着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说道:“虽然你们不说,但我能猜到,我们村子里肯定吸引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知道你们修行者都很厉害,但你们千万要保护好自己,量力而行。”
桃夭夭还没抽出神,只垂下眼睫,点了两下头。
她若有所思地走了几步,倏然拽紧雁无痕的手,立在原地。
雁无痕看向她。
桃夭夭咬了下后槽牙,也没和雁无痕解释,转身问钱夫人。
“钱夫人,您可以将儿子的生辰八字交告诉我吗?”
钱夫人愣了一下:“你是要……”
“您不是好奇儿子的去处吗?或许我……师父能有什么法子寻到您儿子现在在哪。”
“真的吗?”钱夫人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她睁大双眸,眼睛里氤氲出水汽,“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钱夫人说她没念过什么书,也不会写几个字,便将她儿子钱松柏的生辰八字一点一点念给桃夭夭听。
桃夭夭嘴唇翕动,跟着默读了几遍,随后道:“我记着了。”
雁无痕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多言。
推开屋门前,雁无痕照旧挥手撑出结界,漫天金纹在结界内旋转飘然,在幽闭昏暗的屋子里格外炫彩靓丽。
钱夫人除了方才的问灵,哪里见过这种术法景象?便是一声惊呼,又瞬间捂嘴噤声,生怕惹得雁无痕与桃夭夭心中抵触。
雁无痕回过头,冲着钱夫人轻轻颔首,钱夫人呆愣瞬间,又赶忙点头回应。
离开钱夫人家后,桃夭夭还是躲在雁无痕身后,她抬眸看着雁无痕的背影,踌躇片刻,小心开口:“城主大人。”
雁无痕脚步未停。
“嗯?”
方才桃夭夭找钱夫人要了她儿子的生辰八字,又口出狂言要帮钱夫人寻人,可寻人耗神耗力,就凭她一个小鬼,哪来这寻人本事?
雁无痕暗道,这小鬼该不是想求自己翻阅生死簿吧?
生死簿记载了所有亡魂的信息,倘若他愿意施以援手,一查便能知晓钱夫人儿子是死是活。
但,他为何要施以援手?
何必为了个麻烦小鬼坏了酆都规矩,还给自己找事做?
此刻的雁无痕是有些不耐烦的,以至于此刻听到桃夭夭问话,也有些不太想搭理。
毕竟,他大概能猜到这小鬼想说什么。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桃夭夭接着答话。
正当他烦意渐渐涌上心头时,却听见桃夭夭细弱蚊吟地问了句——
“你可以唤出问灵吗?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