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无痕的注意力被这声音重新唤回,他抬起眸子,轻启薄唇。
“喜乐鬼现在在哪里?”
少年鬼拧紧眉宇,似是一头雾水。
“鬼?什、什么?我不知,道……”他口齿有些不利索地回答着,停顿间隙穿插了轻声哀嚎,神情痛苦,“我,放开……放开我,痛……”
雁无痕完全忽视了他的祈求,不依不饶问道:“不认识喜乐鬼。那你可曾见过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
“红?红衣?!”
提到这个,少年脸色陡然大变,他似乎在害怕什么,晃动的瞳孔极其不安地瑟缩着。
雁无痕食指朝下一摆,方才还将人捆得死死的问灵立刻松开不少。
少年鬼浑然不觉,表情依旧凝重恐惧,他躁动惶恐的手抓紧了喜服外袍,颤着音,试探着开口。
“金色……发簪?”
桃夭夭眼眸一亮。
对,喜乐鬼发间插满金钗,那就是他们要找的鬼!
雁无痕:“你见过她?”
“……嗯。”
“她在何处?”
“……”
少年鬼埋了头,鲜红的喜服映在他白皙干净的侧脸,贝齿紧咬着下唇。
桃夭夭见他好像有些顾虑,便轻挠了下雁无痕的手腕,而后出声宽慰道:“你大可放心,我们不是她的帮手,不会帮着她来伤害你。”
少年抬起脸。
凉风拨弄开他额前的秀发,那双充满无辜和依赖的琥珀色眸子毫不吝啬地映入桃夭夭心里。
不过是个心智尚且不成熟的少年,涉世未深又因故早逝,现下碰到喜乐鬼,估计是骇得不轻。
桃夭夭稍一动容,语气又温柔了几分。
“告诉我们喜乐鬼在哪儿,好吗?”
少年松开咬住的牙齿,稍稍放松蜷紧的身体,闷声道:“我,不知道……但,如果,她可能,还在大堂……”
雁无痕听见了,反问道:“她在大堂里?”
少年轻点了头。
“她在大堂……”雁无痕勾起唇角,哼声一笑,眼神却如刀刃般锋芒锐利,直直射向他:“那你如何从她的手里逃出来了?”
雁无痕的语气不重,轻柔的一句话却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对啊!桃夭夭心下惊愣住了。
她光想着少年是喜乐鬼劫持来的,可她忽略了这少年是如何逃出来的!
连辛酉大人都没有法子,他一个弱不禁风的鬼魂怎么能……
荒凉的院子里静悄得诡异。
方才还看着雁无痕的少年将眼神投向桃夭夭。
桃夭夭看着他,唇瓣一抿,眼神中也掺杂不少难言猜忌。
少年极为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涩然开口:“她,逼我……吉时吉日,喜服,拜、拜堂成亲……”
拜堂成亲?!
怪不得少年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竟是和喜乐鬼拜堂成亲?
这喜乐鬼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一个游荡近百年的恶鬼,到处惹是生非积攒业障不说,居然还想着找个少儿郎成亲?
莫不是当真色字当头,蒙蔽了双眼?
少年断断续续说着。
“她,施、施了咒术,我,等她……可,她迟……”
“迟到?”
少年吞了口唾沫,因急于表达,面色逐渐变得粉红。
“迟到……吉时,过了,她、她受了伤……跌,摔进来。”
喜乐鬼受伤不奇怪,只是……
雁无痕打断了少年的话:“就她一个人?”
“嗯……”
看来辛酉并没跟着喜乐鬼去大堂里,而是被她藏去了别的地方。
也对,谁去拜堂成亲还带个累赘?
雁无痕问道:“她身负重伤仍要坚持赶来这里,就是为了同你成亲?”
提起这个,少年有些尴尬地瞥过头。
“我不、不知道……”
桃夭夭震惊道:“你们当真拜了堂?”
少年眉宇轻皱,沉默了一会,而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桃夭夭被他弄糊涂了。
少年道:“红盖头,遮住,我晕、晕……醒了,她晕,我跑,跑了……”
少年讲得支吾含糊,却憋得一脸潮红。
桃夭夭听得稀里糊涂,问道:“什么晕了醒了的?到底是谁晕了,谁醒了?”
少年有些焦急,摇动着被问灵捆绑的身躯。
“我晕……醒了,她才晕。”
桃夭夭联想到少年方才说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先后顺序,问道:“你的意思是喜乐鬼给你盖了红盖头,然后你就晕了。等你醒来时,喜乐鬼又晕了,所以你就偷跑出来了?”
少年明眸一亮,连连点头。
可——
伤重晕倒?
趁机逃跑?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家伙莫不是和喜乐鬼一伙,这会子演着来蒙骗他们?
雁无痕将信将疑开口:“既然如此,你和我们一起进去,我倒要亲眼瞧一瞧,这喜乐鬼是不是当真晕了过去。”
“我?”
少年才问出口,正巧对上雁无痕不容置疑的眼神。
他不禁俊脸一垮,也知自己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叹道:“……好。”
大堂和院子离得很近,不过一条长廊便走到了。
雁无痕试探过少年鬼的实力,确定他没有术法后便收回了问灵,随手捏了个普通咒术捆住他的身子。
到了大堂门口,少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雁无痕。
雁无痕心领神会,打了个响指,两扇门便朝里打开了。
桃夭夭往里头看了一眼。
屋外夜色朦胧,屋内暗淡无光,黑黢黢的屋里别说找人,伸手都不见五指,万一再遇上什么埋伏或者陷阱……
雁无痕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要从哪里引得光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