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高尚,做不到怀恩念旧一辈子。还请大人,点到为止。”
甲辰常与辛酉说,要不是他为一名医者,就凭他这遇事不留情面的毒舌,怕是会惹怒不少人,可辛酉现在觉着,看似柔弱知礼的夭夭姑娘在嘴上功夫这一块与他不相上下。
但到底,是他多管闲事了。
辛酉不明意味地闷声轻笑了下,抬头瞧见前方不远处已是忘川河,便换了个话题,说道:“我送姑娘过忘川。”
桃夭夭接道:“劳烦大人。”
辛酉难得谦逊的拱手道:“夭夭姑娘客气,我不过是个知恩报恩的守侍。”
他把“恩”字咬的很重,到了桃夭夭耳朵里,仿佛是在讽刺她先前说过那句“报恩讲究的是一报还一报”。
你看,你协助尊主救了我一次,我便在你受玄霜荼毒时施针救你,还在此时送你渡河,可不就两次了吗?
桃夭夭咧嘴假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只同样拱手回礼。
辛酉召出名簿,于先前的甲辰一样,将名簿化作一扁木筏,泛于忘川之上。
上一次横渡忘川,桃夭夭因肩伤昏睡并未见着此景,此时一瞧,不免发出感慨。
“传言忘川不渡万物,没想到还能将名簿巧妙化作木筏,借此渡亡魂。”
她掏出自己怀里的名簿,在手上捏了捏,辛酉看出她的意图,连忙阻拦道:“夭夭姑娘可别把自己的名簿丢进去了。”
“嗯?”
“能将名簿化为木筏的只有得了冥主神力庇护的鬼差,寻常亡魂的名簿若是掉入这忘川河里,怕是会被河底的怨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哦?这忘川河底竟有如此凶残的怨气?”
说完,桃夭夭赶紧将手中的名簿一收,老老实实揣回怀里。
听到辛酉说话的桃澍也默默往木筏中间靠了靠。
辛酉笑了笑,没有对忘川河底的怨气多做解释,只道:“能渡忘川的基本都是通过鬼门关的亡魂,于他们而言,名簿和名簿上的信息没有那么重要。若是不慎丢失,无非也是辛苦孟婆寻出亡灵簿,核对亡魂信息。”
“孟婆……大人说的可是守在奈何桥头的那位?”
“对,就是他。”
桃夭夭不由咂舌,道:“亡灵簿上应该登记了不少亡魂信息,要真一个一个找,可得费不少功夫吧。”
“你可千万别心疼他。凡是这种粗心大意把自己名簿掉入忘川河底的亡魂,都会被他多灌两碗孟婆汤。据我所知,他近来醉心研制,发明了几种口味奇特的孟婆汤,喝过的亡魂都是一边吐一边走的奈何桥。啧啧啧啧,真是作孽……”
桃夭夭汗颜,这孟婆怎不似《酆都轶事》上记载的那般温柔贤淑?
她忽然又想起雁无痕,那个被写在《酆都轶事》第一页的“冥间阎罗”。
今日她与桃澍离开得仓促,也没来得及同他告别,回想起过往一个月,她竟然与只存在于轶事本上的城主大人有了不少瓜葛……
桃夭夭落睫,簌簌长睫如蝶翅轻轻耸动。
也是不巧,她行善积德三百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却在捉喜乐鬼时替雁无痕挡了一箭后,得知自己是倒霉鬼的噩耗,还落个三千功德抵三年刑罚的祸端。
罢了,这破瓜葛不要也罢。
鬼使神差地,她蓦然回首,眺望远处那座只有巴掌大小的碧落宫。
在一片茂密的护山林遮掩下,桃夭夭看的并不真切,只觉得初晨雾气弥漫,平白为高耸壮阔的碧落宫增添一抹神秘色彩。
她微眯起眼睛,试图将这座可能不会再来第二次的宫殿看得更仔细些,却忽然视线一凝,定格在大殿前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那道身影比起巍峨大殿显得更加微不可察,以至于桃夭夭在看到那道身影时,不由怀疑自己是眼花产生了错觉。
她抬手,用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的瞬间,视野变得一片清明。
准确来说,是她眼睛里的那道身影变得无比清晰。
只见那人着了身碧蓝绸缎锦衣,在雾霭氤氲中负手而立,略有些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桃夭夭痴痴张嘴,低声喃喃。
“雁……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