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府邸,东方青苍将息宁放到床榻上,略施法术将她变回女子模样,顺带将她的仪容整理一番。
当年,他真是傻,三言两语就被小兰花和结黎唬弄住,竟然真的不敢在云梦泽施展法术。
东方青苍欲从息宁的手中拉出衣襟,却没有成功。他俯下身,将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息宁光洁的额头上,运了些许法力,令息宁睡得很沉。抽回衣襟,他坐到一旁的软榻,单手支着下颌,开始闭目养神。
“我没有……东方青苍……疼……”
一晚上,息宁都在不停地呓语。即便被施了昏睡诀,息宁依旧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不停闪现着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她不是会示弱的人,可就在看见东方青苍的一刹那,所有的坚强和倔强瞬间被打得粉碎。
另一边,东方青苍犯难了。除了小兰花,他从未照顾过其他女子。他颇为无奈地叹口气,坐到息宁旁边的圆凳上,盯了半天,最终抬手轻轻拍打着息宁,如同哄小孩子入睡一般。
息宁终于不再呓语,平静地睡去。
日上三竿,息宁才睁开眼眸,只见东方青苍半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着眼眸,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之色。她立刻掀开被褥,起身下床,准备跪下去。可她忘了,这些时日她受了不少皮外伤,身体不算康健。于是,她腿上无力,直挺挺地摔在东方青苍怀里,脑袋重重撞到他的腹部。
正在休息的东方青苍被突如其来的冲撞惊醒,脸上一片茫然。顶着有些愣怔的眼神,他环顾四周,才看到息宁如此不雅地扑在自己怀中。
东方青苍无奈地扶额道:“息宁,怎么如此莽撞。”
息宁迅速爬起来,惨白的脸上染了一层羞愧尴尬的绯红。她满脸羞怯道:“尊上,对不起。”
东方青苍歪歪头,盯着息宁脖颈处,问道:“受伤了?”
换成女子装扮,息宁身体的伤口暴露出来,锁骨处有一道很长的鞭伤。息宁后知后觉地捂住伤口,微微侧身,想避免被东方青苍察觉更多。在囚牢里,因为误伤他人,她被惩罚了二十鞭子。
东方青苍微施法力,一枚药瓶出现在手中。他放到桌子上,“这是金疮药,先上药吧。”
说完,东方青苍起身出门了。
息宁盯着金疮药愣怔起来。她感觉云梦泽的东方青苍似乎温和不少,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感觉。褪去衣衫,一道道醒目骇人的鞭伤显现出来,遍布身体。息宁打开药瓶,倒出些许金创药,开始给自己上药。
待上完药,息宁额头起了一层因疼痛而升起的薄汗。好在金疮药药效不错,清凉舒爽的感觉很快压住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息宁迅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东方青苍提着食盒出现在门口。在息宁的疑惑中,他将食盒塞到她手里,“这里有些吃的。”
息宁微微错愕,这是他刚刚去买的?她接过食盒,露出欣喜之色,谢道:“谢谢尊上。”
“好好养伤,切莫到处乱跑。”东方青苍再次嘱咐道。
这一次,息宁谨守这条命令,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五日。这五日,东方青苍一日三餐按时按点送饭食。这待遇可是息宁在苍盐海没有的。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一道道的北风刮得有些凛冽,但这不影响息宁的心情。
嘴角挂着笑容,息宁脚步欢快地在东方府邸的走廊中逛着。
府邸极大,房间村落有致,装饰典雅,院落山石相间,翠竹古树摇曳其中,景致自然。走廊小路蜿蜒曲折至后院,将后院亭榭连成一片,不失为一座精美雅致的府邸。
息宁沿小路而行至后院。东方青苍端坐于凉亭中,背对着她,背影萧条落寞,透着浓浓的孤寂。片刻之后,他端起一杯酒送入口中。
就这样,息宁站在东方青苍的身后,安静地等待着。东方青苍纹丝不动,亦无任何言语。然而,息宁却从这样的背影中,读出他无以复加的深沉痛苦和绝望。当强大无比的人展现出脆弱时,格外令人心痛。
慢慢地,息宁眼中蓄起泪水。她出声道:“尊上,如果难过,就不要忍着。”
突然,以东方青苍为中心刮起狂风。黑影闪现,东方青苍单举右手,瞬间掐住息宁的脖颈,将她提离地面。法力带起的风吹动东方青苍的水墨色衣袍,带着几分肃杀。他抬起眼眉,气势汹汹的杀意倾泻而出,“不过是一块石头,也敢放肆!”
强烈的窒息感袭上息宁。她痛苦地晃了晃双脚,发现完全接触不到地面,足见东方青苍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她抬手握住东方青苍的右手臂,想要给自己挣出几分说话的空隙。然而,东方青苍完全不给她机会,整个右手臂稳如泰山。
在窒息的挣扎中,透过一点点余光,息宁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仍然挂在东方青苍的脸颊上。
果然,他哭了。
息宁放弃挣扎,抬起右手竭尽全力去碰触东方青苍,甚至左手扒上他的右臂,只因可以借力。每靠近东方青苍一分,窒息感边加重一分,呼吸愈加不畅,她感觉离死亡更近了。
感受到息宁的异样,东方青苍终于从暴怒中清醒过来。适才,他坐于凉亭。相似的景象令他回忆起当年小兰花与他在云梦泽的种种。内心深处的悲伤再次汹涌而出。
就当他沉浸于自身情绪时,息宁的声音令东方青苍有种内心被窥视的感觉。于是,他暴怒而起,对息宁发了难。
此时此刻,息宁放弃挣扎,只顺着他的右臂向他靠近,不顾自己被掐死的危险。东方青苍微微松手,就这一个空隙,息宁终于碰触到东方青苍的面颊,抚上了那滴泪。
一瞬间,息宁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力,吸着她朝东方青苍撞去。她撑起胳膊,避免撞上他。
“东方青苍,快闪开。”心急之下,息宁喊出东方青苍的名字。
撞击的疼痛并未如期出现。息宁睁开双眸,入目所见,是被冰雪覆盖的大海。大海空旷无物,寂寥萧条,唯有一方小岛供人站立。一颗干枯灰暗的大树扎根于小岛。大树苍劲有力,无半分生机,树枝被厚厚的冰雪覆盖着。
纯白的世界寂寞萧索,死气沉沉。
息宁在冷颤中搓了搓手,欲增加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