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贤殿中央立着普贤菩萨宝相庄严的金身,香案陈列,摆着各样新鲜果蔬糕点,贡品正中摆着个鎏金饕餮纹三足铜香炉,里面插着各式样燃得正旺的香,烟雾飘散着使得殿里云雾缭绕入坠仙境,案下立有一着黄色僧衣的年轻和尚,引着香客们在垫拜凳上烧香礼佛,旁边打下手的和尚,则帮着下人根据香客的需求置换凳上的拜垫。
满心也带着个全新的朱殷色绣莲花宝相的拜垫,等轮到岑知意时,忙上前一步换上新垫子。岑知意整了下衣裙,接过盈心手中点上的香,虔诚地礼拜了一番,将香递给候着的和尚帮忙插上,又捐了百两香油钱,这才起身净手出殿,和侯在殿外的江岐会合。
红廊绿瓦下,那人一袭白衣望着阶下芸芸众生,似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神明般无悲无喜,岑知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觑了他一眼,调侃道“江大人不信佛?”
“夫人信?”江岐对着岑知意打趣的眼神视而不见,反问道。
“我信啊!”作为只信财求财的薛定谔的当代无神论者,岑知意毫不心虚地点了头。
“那夫人可要再多上几注香?”洞若观火的江某人也不拆穿她,睨了她一眼,反侃回去。
“咳咳,那倒不必了,礼佛还是要心诚点,贪心太过反倒不美,再则让无为大师久等也太失礼了。”看到他剥离了先前的超然感,岑知意满意了,打算先去把这趟出门的目的达成了再赏玩一番。
江岐明显打过招呼了,两人离了大殿,向客堂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无为大师派来接待他们一行的人,看着那分别不久又再见的熟悉身影高兴地向他们跑来,岑知意挑了下眉。
“几位施主,又见面了,没想到师傅要等的客人便是你们啊!”
刚刚送他们到普贤殿后便离开了的小和尚,没想到便是无为大师唯一的弟子怀慧小和尚,听说是无为大师云游时在乞儿堆里发现的有慧根的孤儿,因着云游不得中断,怀慧又不肯去其他寺庙,遂带在身边教养。
此时与他们重逢,整个人虽还规矩着姿态,但眼角眉梢间都还看得出一个稚儿的活泼跳脱,和寺里其他端肃着小脸的引路小和尚明显不一样,就……很不像个和尚,但这也恰恰说明了无为对他的放纵和宠爱。
“原来是怀慧小和尚啊,失敬失敬。”岑知意来前就听过盈心说过一耳朵,这会传闻对上了人,对这活泼的小和尚也很是喜爱,顺着他的话头打趣道。
“哪里哪里,施主言重了。”
小和尚明显激不起夸,嘴上推脱着,心里明显高兴得不行,面上虽极力按压着,但嘴角还是克制不住地疯狂上扬,红润的小嘴里也时不时咧出个牙花来,看得岑知意暗笑不已。
看他反应这般有趣,内里是个怪阿姨的岑知意更是逗得起劲,“小和尚年方几何啊?学业如何了?佛经可是能倒背如流了?”
怀慧小和尚刚还高兴着,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明显身形一僵,就是旁边站着候客的几个小和尚也悄悄挪着离岑知意远点,就怕自个也被点名问候了,问几句也就罢了,可听听她这说的。
佛经本就古奥高深,像他们这些识字不多的小和尚,平时课上要求的也就是让他们会看会念,这一开口就要求他们会背了还得倒背如流,可不得让这些小和尚怕着她了,一直在旁边装摆件的江岐都忍不住咳了几声,让岑知意收着点。
岑知意也见好就收,看小和尚下不来台,忙给人递台阶,“是夫人我冒昧了,怀慧还小呢,等和无为大师一般大了,定能一身佛法高深莫测。”
小和尚有了台阶,现下被看轻了也不恼,反倒让她话里话外拍的马屁骚到心底里去了,“怀慧现年六岁,定会和师父好好学习,学得一身佛法的。”嘴上说得雄心壮志,小胸膛也不禁跟着挺了起来。
逗了一下,岑知意也不再皮了,一路跟怀慧闲话过去,等到了无为大师的院落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怀慧却已经一溜烟跑了进去通报,她这才有功打量这处院落。
古色苍苍,茂林深篁,一间古朴木屋坐落在竹林间,好一幽深静谧之处,更难得的是,此地竹林苍翠,虽落雪深深,但掩不住其绿意,在这冬末万物还未复苏时节,满地翠色令人眼前一亮,更兼之山高气清,一呼一吸之间,就像洗礼般,更是让人周身通畅。
岑知意一下便被勾起了兴致,进了院子便转悠了起来,院子布置得简朴,一方井一木桩一吊绳两三间小屋,若不是处在这寺中,说是平民百姓家,也是有人信的。
看着就很有“扫地僧”的气质,这让岑知意更想见见这声名在外的大师了。
没让他们多等,怀慧进去一会便从屋里出来请岑知意进去,嗯,请她一个人进去,怀慧小和尚还特意强调了下。
这就很有意思了,明明是江岐安排好来的,结果到了却被撇开了,岑知意第一时间看向他,看到他面上也很是疑惑,看起来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岑知意对无为大师这葫芦里卖的药就更感兴趣了,也就痛快地进去了。
怀慧送她到了门口就不再往前去了,等岑知意进去后,直接站在了门边,看着是要在那守门,岑知意从他那努力绷紧的小大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绕过外间,掀开帘子,岑知意就在内间佛堂下看到了正跪坐在那念经的无为大师。
年已四旬的和尚,面貌平常,穿着一身简朴老旧的袈裟,光头无须,看着很是干净,面上也看不出多少老态,听到她进来也没动静,只耳朵动了一下,明显知道她进来了,但并未起身,还是在念着自己的经。
岑知意被撂着也不动气,看他在那忙着,就观察其佛堂来了。
相比刚刚跪拜过的金碧辉煌的普贤殿,这间佛堂简陋了不是一点半点,但看案几、蒲团和地板是一尘不染,各个死角处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人日日清扫打理着,明显很是重视,但看那佛龛里摆放的却是尊面貌奇怪的佛像,佛像姿态也很不协调,一边手持佛珠怒目金刚样,一边却是面色慈和地盘坐念经着,以岑知意对佛像贫瘠的了解,也能看出这佛像是不常见的。
“岑施主可是觉得这佛面生?”
岑知意看得认真,也没心思去看无为大师怎样了,直到他这话响起才发现他已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