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说,她还是会对这个神秘的陌生人抱持着比别人更多的信任。
自从昨夜窥探过这世界幕布之后的另一座乐园,她前二十年的人生观与逻辑早已崩塌成废墟,如同被巨浪碾碎的沙堡。而今晚,狂浪是否将再度席卷?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适应世界新的逻辑和规则,就像漂泊的船需要锚。
“噢,这人就是……”端着马克杯的年轻公安路过,瞟了贺青玄一眼,“直接带进去吧,他们在等了。”
作为一个胆小如鼠、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算起来这还是贺青玄第一次进公安局。她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顺着长长的走廊,僵着脖子路过“秉公执法,执法为民”的大标语,最后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前停了下来。
“人带来了。”方晨打开办公室的门,扭头示意贺青玄进去。她一跨进办公室,身后的门便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明艳阳光透过薄薄的遮光帘在房间内留下长方形的印痕。
今天是大晴天。
房间里有两个男人,一个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后面,一个却坐在桌子边上,把两条腿抻直了叠放在一起。坐在桌子后面的人肤色很深,完全是暴晒过度的古铜色;坐在桌子边上的那个倒挺白,脸很长,颧骨很高,左脸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长疤,左耳也缺了一块,为他的样貌平添了三分凶煞气。
他们身上穿的制服贺青玄从未见过,左肩上的盾形徽章里画的也不是五角星,而是奇怪的七个角。比起一身正气的传统警察,他们更像是电视剧里卖命换钱的雇佣兵,还得是土匪招安出身的那种。
“坐吧,贺青玄,”古铜肤色的男人声音也低沉得像金属,“或许你不认识我,我是祁云放。”
白肤的男人接话:“黄百灵。”
这话说得奇怪,好像在说贺青玄认识他也正常一样,但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祁云放。
撇开肤色不谈,祁云放是个很显眼的人。不是因为他长相如何,而是他身材实在高壮,光是坐着都不动如山,站起来就算没两米也不会差几厘。
贺青玄紧张地点点头,慢慢坐下,仿佛屁股下的沙发是电椅一般,只小心翼翼地蹭了一点边:“关于昨晚的事,我不在场,可能知道的不多……”
她对这两个神秘土匪实在缺乏信任,决定用周韵音的说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祁云放和黄百灵对视一眼,黄百灵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贺青玄的面前。
照片上那个穿着和祁黄二人相同制服的、面无表情的女人贺青玄再熟悉不过,正是宋缘。
贺青玄觉得自己被一拳打傻了。
“宋缘是我们特研所的人,”祁云放四平八稳地说,“她有时会和同事提起你和另一位姓褚的小姐,某种意义上,我们早就认识你。”
特研所,全名为“非常规特异物研究所”,一个贺青玄压根没听说过的机构。
“所以我们不想和你兜圈子,”黄百灵给她用纸杯接了杯纯净水,“昨晚的事件很可能与宋缘有关,我们知道得越多,她就越可能生还。”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有印象的,全都告诉我们,”祁云放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张周正的脸上出现的表情无比真诚,“可以吗?”
贺青玄的额上浮出冷汗,痛切地认识到自己的孱弱。对面两人不过三言两语,她却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
迷雾中的岔路口再次出现,要命的二选一,她却偏偏看不懂选项。
原来宋缘不是普通的公司职员,而是“特研所”的研究员。现在,她在任务中失踪,她的同事说,需要贺青玄手中的信息去营救她。
但宋缘自己却早早为贺青玄选定了另一个“去向”。
傅冰雨恐怕早就知道,特研所的人会比他来得更急更快。他无力阻止贺青玄与特研所的这场谈话,昨晚示意贺青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个任何人,明明白白指的是特研所,指的是祁云放。
她该相信谁?她能相信谁?宋缘又在其中做了怎样的考量?
贺青玄抬起头,对祁云放说:“我不会撒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