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皇帝都不禁疑惑起来:“皇叔竟也有失手的时候,当真奇闻。”
不只是别人,谢鲲自己也察觉出不对。
倒不是怀疑自己的骑射。
而是察觉白狐和女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奇妙。
“这两年宫中都未曾围猎,库中的大鈚箭已有些钝,是以改用小鈚箭。”钟酉并未领会谢鲲言外之意,接着又道:“所幸未用大鈚箭,否则青黛姑娘恐怕性命不保。”
谢鲲放下箭矢,捻起象牙白瓷茶盏。
修长的指骨被酽酽日光照射,骨骼凸显肌肤丰润,轻嗅后小小啜饮一口:“既然她是宜芙馆的舞姬,为何出现在城郊,还能躲过把守的士兵,闯入围猎场,本事当真不小。”
以谢鲲的骑射技艺,射中飞鹰尚且如探囊取物,何况一只飞奔的白狐。
钟酉不免背脊一凉,万一不是巧合呢?
他忽地想起关于谢鲲的预言,惴惴不安几番欲言又止。
谢鲲有所察觉,“有话直说。”
“王爷,金吾先生当年的预言...白狐和女子...宁可信其有,不如将那女子...”钟酉并不完全相信金吾的预言,但终究心里存了个疑影。
金吾是大兴朝有名的术士,曾在谢鲲十岁时预言,谢鲲二十五岁时会遭遇生死攸关的劫难,带来劫难的女子会同白狐一起出现。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在女子和白狐出现之际,将二者一并斩杀,并将其遗骨火化后,封入玄冰棺之中。
谢鲲向来不信神佛,只信手起刀落。
一个弱女子,能耐他何?
钟酉无法改变谢鲲心意,想着之后好生防备着,大抵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为保万全,他将青黛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
青黛来自长安城中有名的风月之地宜芙馆,是容色和技艺绝佳的头牌。
宜芙馆中资质好些的女子,被达官贵人重金赎身养作小妾或外室。
姿色稍逊的则留下,玉臂千人枕,朱唇万客尝。
去岁秋,宜芙馆花魁柔奴被户部侍郎裴吉安豪置黄金千两赎身,不想前些日子突然暴毙。
是以裴吉安又花了两千金赎青黛。
本来宜芙馆要将人送去裴吉安的别苑,不知为何突然改将人送来猎场献舞。路上遇山贼打劫,她趁乱逃窜,这才误闯了猎场。
谢鲲冷冷一声嗤笑:“春猎还不忘带上妓子,裴吉安这般不知收敛,凭他小小户部侍郎的俸禄,竟眠花宿柳挥金如土。”
他星眼低垂,不经意间扫过桌上冷冰冰的箭矢,又道:“能入裴吉安的眼,她又为何要逃?”
这也是钟酉疑惑的地方:“暂不知晓,裴吉安自己也惊着了。前几日裴大人得了消息,已经来伽蓝园求见多次,王爷可要见?”
“让他候着。给裴吉安通风报信的人可找着了?”
“是伽蓝园洒扫的小丫头,此刻已被关押在地牢。”
想起一月前刺杀谢鲲的刺客牵扯宁王,钟酉又补上一句:“裴吉安想打听王爷如何处置他和青黛姑娘,花了些银子,那小丫头眼馋心软便应了这差事,并未牵扯其他势力。”
“这般心性,留着也无用,处置了吧。”谢鲲语气不冷不热。温吞起身,分花拂柳向后花园而去。正值初春暖阳冉冉升起,满园皆是和煦美景,湿润空气裹挟着淡淡桃花香气。
伽蓝园是谢鲲母妃式微之时居住的府邸,因靠近猎宫,每次皇家行猎他都住在此处。
后花园有一处楼阁,旧年用作藏书阁。
如今已然闲置,伺候的宫人便收拾出来,将青黛安置在此处。
藏书阁门前的婢女小留见谢鲲快步而来,俯身行礼,瑟瑟退到门外候着。
“如何只有你一人?”他问道。
自青黛被带回伽蓝园,园中诸人揣测谢鲲避讳这女子,时刻战战兢兢。
又听得一些关于她出身贱籍的流言,更是避之不及。
小留结结巴巴:“余王妃…去猎宫陪太后娘娘说话…要婢女随侍…雨姬姑娘就将其余两人叫走了…”
谢鲲微微挑眉,一丝诧异的神色闪过。
“既如此,你便领了藏书阁的差事,再寻沈嬷嬷安排两个人同你一道伺候。”谢鲲转头踏入屋中,药气夹杂着细细甜香扑面而来。
薄如蝉翼的软烟罗帐纱轻拢在床两边,是素净的雨过天晴色,坠在床榻两侧如云堆雾叠。
帐后的人还在熟睡之中,肌肤凝白如脂,双唇潋滟似霞,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卷翘鸦睫勾勒出优雅弧度,眼珠却左右打转,像被噩梦魇住一般。
谢鲲环臂于胸前,端立在床边,靠近她,又是那种极熟悉的感觉。
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定神,细细看她莹白脸上的远山黛眉。
天际遥山小,黛眉浅。
他暗忖,这是名字的由来么?
睁眼再见谢鲲,青黛有些怅然。
须臾回过神来,便欣然甜笑。
没有勾栏女子的谄媚逢迎,只有淡如清风的和煦。
自成一股天真又妩媚的风情。
细看眉宇间还有几分孤傲与疏离。
“青黛谢谢王爷救命之恩!”她作势要起来。
谢鲲阻止:“本就是我伤了姑娘,谈何救命之恩?好好歇着,待身子好些,裴吉安大人再接你回府。”他有意将裴吉安三字咬得重些。
他在试探。
而她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