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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并不想为他们张嘴抗辩。她也知道。她也不并想说什么。她也无所谓。
她只是突然觉得后颈有些酸涨。她兀自吞下一个无声的叹息。没有吭声。转头看向窗外。窗玻璃上,依然积聚着昨天的一般的水洼,聚在一起,晶莹剔透,又随之淌走。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生活。热热闹闹又两面三刀。
他们的车子驶向亚绥最堂皇的那家酒店。
为了这个台风天气。黎瑞年改变行程。临时逗留一晚。毫无疑问,自然订的总统套。
她昨天便来,应今天的约。订的两晚的商务间,明天直接回藤棠。
阿旦问是否要将她的行李搬上楼时。她说不用了。阿旦看一眼黎瑞年。黎瑞年没有吭声。便是依她了。
他们下车走进酒店大厅的几步路。扑进来的水雾已经把她的裙摆濡湿。头发已经沾在她的身上。
她非常快速的往房间走去。脸上的妆和身上的衣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黎瑞年却一直走在她身后。直到她开门后。他伸出两只手撑在墙上,挡住她的去路。阿旦背身站在几步之外的走道中间。她如同受到强大的挤压。整个人贴在墙上。
她能感到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带着外面携进来的湿漉漉的凉意。她侧头看着走廊上玛瑙制的灯罩。只是静默的等着。
她终于打破沉默,她开口说,一向有人说我们是连体婴。有人说我们不清不楚。有人说我对你有图谋。这些都是你想听到的吗?
他的眼镜摘下来拿在手上。细长的眼睛里变得无比阴暗,他说,都是混账。
她听过恶毒的,黎家老四,要作为老处女老死一生。活着有什么意思。谁知道她还是不是。他们家门里边的事,关起门来,我们外人又能知道多少呢。那些最最体面的人,说出来的话,比长乐街臭水沟里流的水,差别有多大呢。居住行止在最清朗明媚的富贵之地的人家,又正直尊贵到哪里去呢。
她无奈又讥讽说,那你想要什么
他沉默。
他曾经牵着她的手穿行在异国的人群中间。曾经与她同乘一骑马。曾经她把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睡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再没牵过她的手。她也再不依靠他。
今天,许久以来。他感觉到他的女孩的温度,气息。执拗。嘲讽。
他对于她。他想要什么。
他接过黎家的当家才一年。有了未婚妻。北苏南黎。苏家在商业蓝图上虽是新贵,但胜在政只界的树大根深。
定婚前一夜。黎凌依然持续的叮嘱他,照顾好她。
而现在她转头来看着他。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清楚他想要的应该很简单。但他是说不出口来的。她轻轻一碰便挥开他的手,她说,你不必因为唐执生气。
至于唐执。她曾经感激黎瑞年在这一件事上,是由她自己来作的选择。
但其实,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唐执今生最不想见,最厌恶的人,是谁了。
她终于洗了个澡。卸去礼服,和大美人的容姿。
又穿上一条全新青色棉制的长裙。用一支旧木簪潦草挽了一头长发。行头一换便很舒适。衣服虽是新的,却已也是摆好在床上,她尽换上便是。即便不是完全根据她的习惯,她的喜好。总不会叫她不舒服,穿着不如意。只簪子是旧的,她用了十多年。私下盘头发时,那么卷几下,从没换过。她通知阿旦。她饿了。要去餐厅吃个饭。
阿旦给她定了位置。自然会报告黎瑞年。便不用叫她的二哥。他自会定夺。刚才生气的离开。她料想这一趟大约是不会再要见到她了。
顶层亚绥最贵最好的餐厅。因为糟糕的天气,显得冷清。
此刻外面夜幕已深。雨已越下越大。大楼底下路边的大树已被吹得横倒一片,街面上尽是风吹起的,白花花的水幕。黑色的夜里,雨水被大风劈头盖脸的吹来,啪啪啪打在玻璃墙上,狠狠撞过来,仿佛像揉捏的面团被硬挤在墙上,刚落定,一转眼又被那大风刮走。那景像,很像无数豌豆大小的小娃娃成堆的被裹挟而来贴着脸趴在玻璃窗上,哭喊撕闹,撕心裂肺瞧着你拍打着玻璃恨不得钻进来,然而一阵风又把哭喊的他们生生从外墙上扯去,转眼没了踪影,只剩撕叫余音。
很惨烈悚然,触目惊心。
只有悠悠放着音乐的餐厅内恬淡温馨,不受外面的欺风苦雨影响。
厅里只有两桌客人。道士来时。她把很大注意力放在另一桌的食客身上。以此打发时间。
仅是两个女士。看举止是常说的闺蜜。一个是孕妇。
只是另一个是不能说话的了。但是用手机在沟通。举止恬淡中纯真清秀很显娃娃脸。也是那头长发,整个人看去秀外慧中,但怎么着又显得一些狡黠倔强。不止是因为秀色可餐,也正因有这个缘故,很吸引得她瞧了又瞧,很愿意探究,比如她为什么是哑的,比如她的生平为人。
毕竟她是一向喜欢看这些热闹的。
也正是道士姗姗而来时。
她正看着这个姑娘一脸震惊,仿佛见到了意料之外又确然如此的事情,然后站起来从她身边跑过。想是她站起来的举动翻倒了她坐的椅子,发出突兀的声音,正吓了她一跳。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小姑娘跑过去。后面有人喊,也是意外又惊讶,情急之下喊她,想想?
她越过道士的身影。她顺着她跑去的方向。看着她往电梯那边跑。电梯门阖上后是一个男子冷峻无情的眼神。
待她收回视线。道士已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把餐具往前推开。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已泛白。面容清瘦,有久经风霜的沧桑感。穿着件白色休闲衬衣,一条牛仔裤,一双运动鞋。从外面来,却不沾一点水汽。整个人看去像人到中年,终日抱着保温杯在办公室混日子的科室老同志。平庸圆滑,平日里就是头头是道,语重心长的跟你聊聊人生,分享分享阅历。
她看着他问,道士,要不要再吃一点。
蓝亭看着对面的姑娘,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