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声。 这里是重玄胜的霞山别府,通常不会有这么吵闹才对。 姜望怀着疑惑推门而出,老远就听到重玄胜的伯父,那位博望侯长子重玄明光的声音。 “他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找上门来,我们重玄家不能不管的啊。小胜人呢?他在哪儿,叫他出来!咱们博望侯府,能被人戳脊梁骨吗?” 倘若忽略才能,德行,重玄明光真是仪表堂堂。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修为又远远跟不上,但还是格外的倜傥。衣着佩饰无不得体,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 这时候说话,声音也醇厚,平添几分亲近。若是不熟悉的人与他初见,很难不信任他。 姜望走到这边,便看到院中簇拥了一大堆的老弱妇孺,孩子哭,老人嚎,一个比一个的凄惨,场面极不好看。 这个嚷着饿,那个哭嚎不想活了,又有说活不下去了,要被逼死了等等。 不知情的人倘见这一幕,只怕还以为重玄胜做了什么挖绝户坟之类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重玄明光站在这些人中间,一口一个“重玄家会给你们做主”,摆明了来者不善。 两个门丁满脸为难地站在一边,显然不敢拦博望侯的长子。 姜望听了几耳朵,大概听明白了一些。 王夷吾被逐出临淄城后,重玄遵的经营被分得七七八八。难免有一些人两头不靠,失了生计。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按说没了活干,再找便是。有手有脚的活人,在临淄还能饿死? 再者说,又有几个人,胆敢来找重玄家的麻烦? 这事情都不用深究,摆明了是重玄明光动了鬼心思,把这些人的家眷组织起来,来逼重玄胜给说法。显是要狠狠折损重玄胜的面子,打击他的声誉。 这伎俩粗浅之极。偏偏瞧重玄明光那智珠在握的样子,显然还十分自得,自以为掌控局势呢。 姜望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发生了什么事,见到重玄明光就已经放了心,再看看这鸡飞狗跳的现场情况,甚至有点想笑了。 这种小麻烦,处理起来哪有难度? 重玄胜的心情显然差不多,他从另一个门怒气冲冲地挤进院里,见得自家伯父,立时满脸堆笑。 “伯父乃是日理万机得人物,早晚请安不知多少趟。今日怎么得空,来侄儿的霞山别府?” 重玄胜这话里隐隐带刺,暗讽重玄明光成日里除了哄重玄云波开心,什么正事也没有。 偏偏重玄明光不太听得出来,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胖侄儿,语重心长道:“阿胜,此事可大可小,你可得好好处理。伯父也不想管啊,奈何你们小辈太不省心!不是伯父说你,那些生意弄得好好的,你怎么说拆就拆?拆也便罢了,你们年轻人争争抢抢,伯父不说什么。但不给人留活路怎么可以?往后谁能服你,谁肯信任重玄家?” 重玄明光别的不行,场面话说得是真漂亮。大概也是跟他自小交际惯了有关。 “伯父教训得是。”重玄胜丝毫不见恼,笑眯眯地道:“不知道这么些人今日聚着,想要逼我做什么呢?” 他往那里一站,俨然一座小山:“尽管说说看嘛。” 这声音也轻巧。 但这话一落,整个院中,哭声、闹声、叫嚣声,顿时静了。 重玄公子,威风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