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凰今默忽然话锋一转:“再之后他就突然叛国了。” 姜望眨了眨眼睛。 凰今默轻轻敲了敲木质扶手,慢条斯理道:“我见他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狼狈,就大发善心,出手帮他遮掩了一下。在这之后,他觉得不赎城里的气氛非常好,我们的事业非常伟大,便痛哭流涕,想要为我效命,求我收留……我就收下他了。” 她用美丽却孤冷的眼神看着姜望:“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这样啊!”姜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确实理解?” “确实理解!” 凰今默往后一靠,美丽的手指轻轻一抬:“那咱们再等一会。” 姜望不敢多看,很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把目光挪到窗外。 作为整个不赎城最高的建筑,囚楼里的视野非常好。 他的目光掠过飞鸟、屋脊,流入形态各异的人群中。 又忽然顿住。 停在一个人身上。 “认识?”凰今默的声音响起。 姜望想了想,道:“见过。” …… …… 拿一块金子喜滋滋来城门附近补充命金的独眼男子离开后。 没过多久,城门外,一个年轻的身影慢慢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不像是来避难,倒像是来研究这座城市的城防问题。 什么人都见识过了,靠坐着的罪卫见怪不怪,只懒洋洋道:“入城的规矩知道吗?” “噢。”这人回过神来,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和过于淡漠的唇。 但是他说话却很耐听,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语气上,都是如此。 “有劳提醒了,我知道的。” 有了前车之鉴,罪卫这回没有先去拿入城简,而是先问道:“所以?” “我出……”这人在储物匣里掏了半天,摸出四块元石来:“三块半元石。其中有一块,我已经用了一半。” 这可是大手笔! 罪卫一过手,便知成色无误,随手将它们放进旁边的敞口箱子里,拿起入城简和笔,就尽职尽责地开始记录。 一边随口问道:“买多久?” 不赎城的命金制度,当然不是缴一次钱就管一辈子,而是根据时效慢慢减少。 譬如张三用一百颗道元石,购买十天的时间。 那么平均每天的命金额度,就需消耗十颗道元石。 李四若要杀张三,第一天所需的赎金,是要对应这一百颗道元石的命金来计算。到了第二天,就只需要对应九十颗。到了第十天,则只需要对应十颗道元石的命金来计算即可。 所以罪卫有此一问。 来者很显然是知晓规矩的,并且已经思考过,很平静地说道:“四十天。” “三块半元石,买四十天。那么三块半元石,等于三万五千颗道元石,那么一天就是……”罪卫咬着笔头,很费劲地口算起来。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来人说着,又从储物匣里摸出一袋道元石来:“这里面有二十七颗道元石,也都算进我的命金里。” 算了半天的罪卫顿时脸色一垮,但毕竟很守规矩,迅速验过道元石后,继续算道:“那就是三万五千零二十七颗道元石,除以……” “还有,还有。”来人赶紧喊停,又摸出几锭足色的金子,很温和地笑道:“二十两赤金,请一并算上。” 罪卫已经算得头昏脑涨,算得眼冒金星,索性顿下笔来,没好气地问道:“还有吗?” 果真还有。 来人又摸出了一把在道属国间流通的环钱。 又摸出几锭银子。 最后把空空如也的储物匣也堆在罪卫手上:“都买上!” 罪卫眉头都拧成了川字,但还是验了环钱,又验了银子,再细细地打量了一阵储物匣,很认真地评估道:“你这个储物匣太旧了,阵纹都已经不太清晰……只能折算六成价格,算六千块道元石。你同意么?” “当然。”来人笑了笑:“入乡随俗,入城随规矩。您算的,准没错!” 说着,他又开始脱衣服,把外衫直接脱了下来,堆在罪卫手里:“这个也加进去。” 然后弯腰开始脱靴。 “等等等等!”这懒散惯了的守门罪卫,几乎是跳将起来:“你给我住手!啊不对,住脚!我这里又不卖衣服,你的衣服和靴子,怎么算钱?” “算个一两枚环钱也好啊。”来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衫,独自站在城门外。风吹瘦骨,可是他很认真地说道:“我这都是很好的料子制成的。买的时候挺值钱的!” “不算不算不算!”罪卫把手里的外衫又塞了回去,一脸嫌弃:“我这里不收衣服,更不收靴子,穿过的更不行!” “哦……好吧。”来人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道:“那么,就是这些了,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付了。” 罪卫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收进箱子里,认真地记录下来:“四万一千零二十七颗道元石,二十两赤金,十三两雪花银,二十六枚环钱……买四十天的命。”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不无感慨地道:“你是我这些年见过的人里,最惜命的那一个!” 尤其是跟今天上午进城的那个人相较,对比实在是鲜明。 对于这褒贬难明的感慨,来人只是笑了笑:“所以我应该活久一点,对么?” 在他深邃的眼睛里。 罪卫只看到了认真。 这个人是真的很想活久一点。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