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鲍仲清只是惨声道:“仲清该死,素行不端,以至于叫父亲误解至此。今无以自证,无以明志。愿陪葬长兄,以期父亲知!父亲爱子之心,愿在仲清死后,也能怜得万一!“ 他反手倒转匕首,道元汹涌其间,毫不犹豫地自贯心口! 匕尖刺穿了心脏,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庚金之气在五府海中汹涌啸鸣,一切的毁灭自此而始。 但一切都静止了。 鲍易捉住了他的手。 鲍氏的家主没有就此再说什么,只是将这柄照青匕取下来,收进自己怀里。然后取出一张红封的礼单,放在他的手中。 “这封礼单本来是为你兄长准备的,要定约的对象,是苍术郡守的千金。现在归你了,你看看是否还要添置些什么。明日我便让人上门提亲” 他注意到鲍仲清犹豫的表情,因而顿了顿:“怎么,你有喜欢的人?“ “儿子确实心有挚爱。” 迎着朔方伯的眼神,鲍仲清说道:“现在没有了。“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挚爱在心。 顶多是觉得苍术郡守的女儿,与朔方伯府不算门当户对。但考虑到苍术郡守是朝议大夫宋遥的门生, 修为和官位都还有拔升的可能,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尤其这是鲍易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他会接受。但是他需要让他父亲知道,他的牺牲。 “去吧。”鲍易最后只是这样说。 “请父亲保重身体。“ 鲍仲清跪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抹掉泪痕,爬了起来,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飞鹤湖是临淄景观最好的城中湖,位于飞鹤湖畔的这处别府,是鲍易最喜欢的宅子。 这位九卒统帅,藏起了落寞的眼睛,回过身,重新注视这波光《《的湖面。 但终是不能够再赏景。 于是一拂袍袖,已将窗台上的盆花抹去,不留一片花瓣! 鲍家与重玄家相争多年,一直以来,也没有谁真能把谁摁下去。 但随着重玄褚良封侯,接着以东域第一神临成就真人。重玄遵、重玄胜又都展现出了可怕的才华… 鲍家声势已经不如。 作为鲍氏下一代领军人物,鲍伯昭当初将金羽凤仙花的生意卖掉,恰是为了缓和鲍氏与重玄氏的矛盾。 鲍伯昭不仅将金羽凤仙花的生意卖给了重玄胜,也能够无视当初在大师之礼上,被重玄遵踩在脚下的屈辱,对重玄遵旗下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 对于鲍伯昭的治家方略,鲍易并不打算干涉。对于鲍伯昭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心性,鲍易很是认可。 当然,现在说这些,不复半点意义。 就像这盆被抹去的金羽凤仙花。 以后的鲍氏,有什么资格与重玄氏做敌人? 又有什么资格与重玄氏做朋友?! 从飞鹤湖别府出来,鲍仲清径自上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汉子,正是曾经号称临海第一腾龙的覆海手闫二。如今…还是腾龙。 蒙昧之雾没有那么容易洞彻。 跟在鲍仲清身边这么久,他早已了解这位爷的脾性。 因而对鲍仲清狼狈的样子视如不见,只是问道:“公子,去哪里?” “太医院。“ 坐进车厢里,鲍仲清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伤口,又换上一套新衣。 声音已经听不出半点异样,很平和地道:“说起来,伐夏期间,我与重玄遵、姜望同在东线征战,也算是袍泽。他们在太医院昏迷了这么些天,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看。” 闫二一拉缰绳,便控制着马车平缓向太医院驶去。 鲍仲清和重玄遵、姜望、重玄胜一样,都是作为重要伤者,第一时间被送回临淄调养。只不过他回临淄之后,没肯接受治疗,而是强撑身体,回府报丧。 重玄遵和姜望却是在太医院躺了好几天,眼看着大军都要归齐了,不日便是太庙献礼真要论及本心,鲍仲清并不认可与重玄氏缓和矛盾的方略。 哪怕在这一次伐夏战争里,重玄家的两位嫡脉公子,都创造了堪称惊艳的战绩。注定一飞冲天。稳稳压过已经战死的鲍伯昭,和乏善可陈的他鲍仲清本人。 但他认为,重玄氏越是如日中天,昔日重玄明图种下的那根刺,就越是好用,鲍氏可以作为一步制衡的棋,任由天子取用,从而获得支持不过这是鲍伯昭生前决定的事情,在彻底扫清鲍伯昭的影响之前,他很愿意让父亲感受到他们的兄弟情深。 包括保留旧物,也包括沿袭旧略。 而且,既然要沿袭旧略鲍伯昭在东线那么配合重玄胖子的战略,重玄胖子是否应该有所表示?总该对战死者唯一的弟弟,有一丝偿报心理才是。 马车在太医院前停下。 鲍仲清随手取了几样礼物,便往里间走。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曹皆班师回朝后的大庙献礼上,此刻还在养伤的这几个人会是何等风光。所以他当然理解,太医院外不息的车流。也能理解几队宫城卫士守在门外,不许进出的严格。 当然,这是拦不住他这位朔方伯的嫡子的。再者说,他也是在伐夏战争中负伤的将领。他身上的伤, 也该来换个药什么的不是? 在借大的太医院里折回一阵,还未等他寻到医师问清楚,姜望住在哪个院,重玄遵住在哪个院,便已经看到了一个显眼之极的胖子一做贼似以的,正往东侧小院里钻。 听得这边动静,猛地回头。 那张胖脸上,霎时绽开亲热的笑容:“鲍兄!“ 鲍仲清更是大步迎上前去,热泪盈眶:“重玄兄,你能够恢复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