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顺道把桑窈带走的。 因才下过雨,外头空气湿潮,浩荡的天空零散的布着几块未曾散去的乌云,夹杂着凉意的风轻轻吹拂,一切都真实无比。 她再次想,这不是梦。 谢韫真的在暗中迷恋她。 是的,迷恋。 用这个词来形容真的一点也不过分,谢韫对她的感情可称狂热。 她暗中感叹,怪不得世家掌门人皆对谢韫赞不绝口,这人明明那么爱她,面上却一点不显。试问能将此等澎湃爱意掩藏于心数年且未曾露出丝毫蛛丝马迹的人,能简单吗? 不对!其实他并非丝毫没有破绽。 像是光束破开黑云,桑窈突然在此刻顿悟了。 净敛。 怪不得她总觉得净敛对她的关注超出正常范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净敛可并不仅仅是个伺候谢韫的随侍小厮,他自幼就被养在谢家,身为高门伴读,他的眼界,才学皆远出于常人,他不可能闲来无事去留意她,去关心她。 能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是谢韫授意。 她心跳飞快,只觉得自己以前太傻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这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喊。 “小姐,小姐?” 桑窈一下回神,看向面前说话的人。 燃冬手中拿着把油纸伞,此刻正关切的望着她。她盯着桑窈的脸,急忙道:“小姐,你怎么了?奴婢都唤您好几声了,小姐您的脸怎的这样红,最近气候多变,您可别是发热了?” 桑窈有几分心虚的避开燃冬的目光,用手摸了摸自己燥热的脸蛋,不太熟练的撒谎道:“无事,屋里太热了。” “真的吗?难道是老爷…又说您了?” 桑窈摆了摆手,道:“没有。” “我们快走吧。” “方才我看老爷脸色不好,还以为他又要训您呢。” 换作以往,桑窈肯定要跟燃冬说道一番桑印的无理,但现在她未曾多言,见燃冬并未多想,悄悄松了口气。 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后尤为清亮,桑窈走在上面,低头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猜想她的脸也没有很红吧? 毕竟她感觉自己都不那么热了,为谢韫那样的人脸红一点也值得,喜欢她的人多了,她才不在意。 桑窈于是低头特意留心了下,水光模糊中,她看见一颗红红粉粉的番茄。 “……” 她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再不低头看了。 桑姝常居寂月宫,桑窈听闻,是因当初的圣上初次见她阿姐时,恍惚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之上清冷的嫦娥仙子,所以特地将她阿姐所住宫殿更名为寂月宫。 桑窈因未曾出阁,又是桑姝的胞妹,故而从前她阿姐得宠时,圣上曾亲下御令道桑窈可自由进出宫门来看望她姐姐。 寂月宫空旷非常,这几日正好湿潮,竟颇有几分天上广寒宫的意味。 “女郎且稍等,娘娘正更衣,稍候就来。” 寂月宫的宫女为桑窈奉上热茶,桑窈接过低抿了一口。 “娘娘方才还在念叨女郎怎么还不来呢,还以为女郎又迷路了呢。” 桑窈道:“是我半途碰着了我爹,他把我叫走了然后还……” 话说一半,桑窈又生生顿住,转而不满道:“听黛姑姑别笑我了,我现在才不会迷路了。” 话音刚落,桑窈就看见一到纤细的身影从珠帘后走来,她扬起笑意,站起身子飞快跑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抱住了面前容色殊绝的美人,亲昵的蹭了蹭桑姝的脖颈,道:“阿姐,我好想你!” 桑姝任她抱着,清丽的脸庞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片刻后才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来推开了少女毛茸茸的脑袋: “好啦,我可才沐浴完,不要往我身上贴。” 桑姝的长相与桑窈可谓截然不同。 按时下审美,桑姝道一句冠绝后宫也不为过。她身材高挑,生了张不染凡尘的绝美脸庞,白纱裹身,随风轻荡,总让桑窈觉得姐姐下一瞬就要飞往九天之外。 她松开桑姝,忽而不解道:“阿姐怎么白日里沐浴?” 还能是因为什么,这傻妹妹。 桑姝神色有几分怪异,但她并未同桑窈解释,而是转而道:“方才父亲教训你了?” 桑窈闻言又想起了谢韫,她含蓄道:“训了一点。” 桑姝问:“然后呢?” “……然后谢韫来了。” 桑姝稍蹙眉,沉吟道:“谢韫啊。” 同谢家历代家主不同,谢韫如今年岁不过二十,就已经有接手家族的意思。 从他入政坛起,她就没怎么见他休息过,一门心思都在政事上。当然,这些年也是硕果累累。制衡家族分支,平动乱,攘外戚,锋芒毕露,甚至敢对皇权步步紧逼。 他不爱风月,不喜诗酒,不近女色,甚至不屑于伪装良善。 这样的人,难寻弱点。 倘若桑家不能让他看见明显的利处,就算求着攀高枝儿,他恐怕也不会给丁点眼神。 但这些她自然不会与桑窈说,“他有什么事吗?” 桑窈道:“就…也没什么事,好像就是来审个犯人。” 倘若没猜错,审的应该是那位姓沈的通州刺史,曾经谢阁老的门生。 桑窈又道:“阿姐阿姐,你觉得谢韫怎么样?” 桑姝中肯道:“风度翩翩,逸群之才。若是生在桑家,咱爹做梦都得笑醒。” 桑窈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