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将韩佑武赶下山庄了。
山夜清寒,居室却舒适而暖和,仆人送上了养神汤膳,老人家喝了几口,在明灯下打开那只木盒,拣了几块碎片看了半晌,看不出所以然,只好放回盒里。蓦地那块红棉布引起了他注意,他小心从瓷片下抽出来,放在灯下细看。棉布上断纬抽丝,隐隐有花型图样。他手一颤,揉了揉花眼,定神再看,是一种奇怪的花,左一朵,右一朵,四角有四朵,朵朵一模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了一句:“花开两枝,好个花开两枝!两朵就两朵,弄个四朵帕做什么!”
抬眼见仆人侍候在一旁,甩过去红棉布,冷哼,“北边的人,他们送这个来做什么?!”
仆人看着四朵花帕布,又看了眼破瓷壶,久久无语。老人却逼视着,有些气呼呼,仿佛那争执的孩童非要辩出个对错。仆人只得开口,“这应该是个意外。”
不管意不意外,老人将棉布丢回去,盖棺定案般合上木盖,就那样将所谓宝物弃入箱底锁了。
明轩内,夜已渐深,舒月岚看向王晟,“你是为何事而来?”
如果只是传送消息,说那拜山请茶的事,王当家遣个人送封信便可,何须事事亲自来禀报,便是抽调了巡山卫,未能及时巡查得凤翔卫与天赐府恶斗,也没必要苛责,毕竟以巡山卫的身手,赶去助战不过枉搭性命。舒月岚心一动,将那堆书信拿起,翻向最下一张纸条,抽出看了。
一院早前飞鸽来的消息,有匪盗裴成志,登门来拜谒舒帮主。
舒月岚捏着纸条,瞪向送书信来的人。何阆的手笔,若有重大难决之事,给他压箱底。“那匪盗如今在哪?”
“在山庄外门房候着。”何阆道。
那匪盗不识路,在城中乱兜了一圈才到山庄,王晟欲抢先报信,自然不去提点他路径,因此他与白兰相三人进了山庄,裴成志才姗姗到来。
杨牧风接了门房传报,立即找上了何阆,恰逢何阆与彭春常问了王晟三人来意,正要来寻舒月岚禀报,只把一院的消息略向他说了,几人自知事关重大,于是故意将那匪盗冷落在庄外,杨牧风恐他闹事,便在庄门内监守拖延,由他们来此商量对策。
私心里,几人都不希望那个匪盗进庄,于是压着这事不提。
那边王晟已取出匪盗拜帖,奉了过去,将巡山卫围追匪盗以及他放了裴成志过来山庄之事说了。
舒月岚看了拜帖,一肚子疑猜,“他们没提因何事见我?”
“只说事关隐密,须当面向帮主陈说。”
舒月岚起身离开摇椅,负手在轩内慢慢踱着,“泰安来的匪盗,他们不怕被送去见官……你们说,这人我该不该见?”
“帮主家大业大,难免遭盗贼惦念,不见为妙。”彭春常率先开口。
舒家先祖以一担一骑伊始,历经数代人心血才在这帝畿之地创下一份基业,攒下万贯家财,以致今日他舒月岚才能称霸十三道,打拼下富可敌国令人艳羡的家业。祖先的这份财富得来不易,他们也遭过劫盗抢掠,失过钱财亡过人命,因此先人习武组建护卫,只为守护艰难创下的家业。直至他父亲舒栾创建了青云帮,才一步步走上争权夺利,侵吞各道扩张版图的争霸称雄之路。
舒帮主的家业很大,十三道明的暗的都有他的财产,因此青云帮堂口遍布各道,但最基本的职责还是守家卫业。这也是他们能够见容于世,虽遭官府皇室忌惮,却还没被围诛剿杀的原因,他们不残害良民,不谋逆造反,他们与匪盗不是同一路人。更甚者,若舒月岚没有青云帮作为倚仗,他便是各道匪寇惦记的刀头肉。
因此,盗贼叩门而来,这几个帮中管事,连同舒月岚自己,心里率先想到的,都是家里哪件财物让贼眼红了。这么一想下去都很无奈,舒帮主让人眼红的财物何止是多,若举世皆贼,早被人连骨头都啃食。
何阆点点头,说出另一种隐患,“听闻泰安一带匪盗遭了事,官府还发了榜缉捕,我未及查看,尚不知来人是否为逃匪,自然不该放这麻烦进门。”
青云帮虽不必为官府缉匪,却也没必要引祸上门,任是傻子也明白这一浅显事理。
吴玉侯眼望王晟,冷着脸不满地道:“自古贼盗临门,绝无好意,更非幸事。那几个匪类撞到你手里,就该打杀了,怎还放人过来?”
王晟微露苦笑,“我也想都打逃了去,只怕真有要事误了。”这便是他星火赶来凤翔山庄的缘故,放一匪盗上门,便是他担的干系。
白兰相却道:“帮主,那几人莽撞无礼,似是有什么隐情,不如让属下查清再说。”
几人各执一词,却都同一意思,不想舒月岚见那匪盗。
舒月岚踱来踱去,心中似有什么事委决不下,忽然站定,“楚京为何不说话?”
楚京一怔,他并非谋臣幕僚,青云帮中事自凭舒月岚操持,他向来马首是瞻,有主意偶尔一说,爱说不说也没人计较,此时被问,只好咕哝了句:“半夜三更的,见个盗匪做什么。”
楚管事是犯困了吧,众人心道。
崖外山枭忽然啼了一声,舒月岚望向轩窗外,夜色如墨浓,泼染着几丝云雾。大约黑暗总予人不安,于是人□□光亮,光天化日下似乎更能明辨是非。
他嘴角轻勾,隐隐微笑,“都去歇息吧,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