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美的长枝儿,说道:“考教下你武功。”
楚京瞪眼一怔。
舒月岚走入一座水亭,傍着亭栏,将柳条伸出去,在池面上缓缓划了一圆圈。微漾的水波随着柳条划过,泛起一个圆形水纹,一尾尾游鱼自水底窜出,在水圈里涌动,圆纹仿佛被煮沸了般喷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周围有鱼影出没,却都游不进水圈里。舒月岚收了柳条,微笑道:“数一数这水圈中多少鱼。”
那水圈里的鱼儿簇头叠尾,上下浮沉,到处涌窜,既不能排好队一动不动让他计数,也不能跳上来向他报数,楚京皱了眉,叫苦:“难道要我一条条勾上来数数?”
“这算什么功夫?”舒月岚冷哼。
“捕鱼的功夫!”楚京不给他设限的机会,拔出双钩向圈里水鱼撩去,他手法迅疾灵活,一挑一引,一勾一条,鱼儿接二连三被金钩挑出,甩向水圈外逃生而去。他勾得起兴,索性将鱼儿抛高溜圈,一条条弄得晕头转向。
虽没计那被挑出的鱼数,但出了多少勾,他心里有数。
舒月岚看着他这类似无赖的杂耍功夫,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好歹他没将鱼弄死或者干脆一条条叉上来算,手上灵劲还是有的。
水鱼受惊,不少沉入水底,楚京凝目细看,耐心地等了一等。
水里没有饵,鱼群只是被池底旋转的水涡逼得藏身不住,才纷纷冒头而出。
舒月岚坐在亭边看他耍鱼戏,思绪一飘,又去想数日来南京城里桩桩件件的事。他想得远了,忽然想到那碧落城去,那座海外仙城的传说还是年少时听闻,某一年碧落城主踏海而来,还到这南京城中与他父亲舒栾比了一场剑,可惜他被勒令看守山庄,无缘得见。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至于后来,碧落城销声匿迹,也快有十年了。
无端端,为何会冒出碧落城的宝物,在这南京城里搅起风波?
“五十三条!”楚京叫了句,金钩在栏杆上拍了一拍。
“五十六。”舒月岚冷冷地,眼底露出鄙视,仿佛在说“都给你挑着算了还能算错”。水纹上沸溅的水泡渐息,他朝水圈底弹了三指,三条鱼儿随即激射出水,也许是底下旋涡太急,这仨翻着眼白早就窒息死去。
舒帮主柳条儿一圈,围住多少鱼儿,自个儿一清二楚。
“噢!”楚京拍了下脑袋,“死鱼也是鱼。”
正想这考教算过去了,哪知舒月岚换了个方位,把柳条儿一划,又围下一圈鱼,“再数!”
敢情玩这戏鱼的把戏,比与女人玩投壶更有趣似的。
楚京目瞪口呆,暗骂这池塘里的鱼怎么那么多。眼看舒帮主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数鱼,实在没脸再拿钩挑鱼。想一下,学着空手去拿鱼,只不过不是用指弹,而是用掌凌空吸附。舒月岚那一圈,水涡里自然蕴含了他的功力,楚京运劲于掌指,每次也只能吸上个两三条,这倒考教了他的内功。
可惜舒帮主轻哼了声,并不满意。
果然,待他这一圈鱼数完,舒月岚又换地圈鱼,要他再接再励拿出真本事完成考验。
楚京脑门上飞了一圈鱼,心窝里焗着一锅鱼羹,无可奈何接受天命,人生而有别,他就是舒帮主不舒心时给他解忧消遣的。
忽忽一个多时辰过去,杨牧风去而复返,与何阆一同过来。
杨牧风脸色凝重,吃惊地看了眼一掌掌击打着池鱼的人,还一条都没打死,不知是什么缘故,继而又把这事丢开,依旧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
何阆呈上几张信纸,向舒月岚禀道:“城里几处商号被人打砸,都是一些江湖帮派所为。”
舒月岚猛地抽过信纸,迅速阅览,脸上神色刹时如修罗森冷。
除了龙四杀奸夫那一事和酒阁、马店被砸外,还有一间金店、一间巾帽铺、两间粮行、两家茶社、一个木器坊也出现了打砸事故,起初都是店伙与顾客言语冲撞,最后演化成打斗杀人。本来只是些手无寸铁的伙计,再添三两个看店的打手,怎么也打不过那些舞刀弄枪的江湖人,一院的巡卫不是赶不及援手,就是赶到了,双方大打出手,更添死伤。
粗略看下来,除了店铺被砸毁,枉死的人命已有几十条。
有些还是店伙的家人,依住在邻近或店铺后院,老幼妇孺,冲过去救人拼命,结果拳脚无眼刀剑无情。
“无极门,华山派,斧帮金镖局流星帮飞花宫……这些帮派是疯了吗?”舒月岚不敢置信地喃了一句,看向报信的两人,杀气森然地冷道,“谁能驱使他们肆意行凶?”
楚京停了击鱼的玩戏,按着栏杆震惊地听着这突来的消息,亭边水涡飞转,游鱼还在不住涌动。
何阆答不出话,舒月岚向杨牧风横去一眼,“你说他神仙下凡闲过了头?”
杨牧风胡须抖动,语中隐隐怒意,“罗少主心思诡异,难以揣料。”
舒月岚柔声道:“离鉴宝会不是还有六日么?他真就心急起来了?”
何阆低声说了一句:“他今日随王驾去游后湖。”
舒月岚静了一会,说道:“一院五部,该如何做照旧如何做。”倏地望向楚京那处,池塘里旋涡渐止,水圈还喷着珠泡,游鱼已挣脱了好几条。“楚京,你再去府城找郝叔办件事。”
有人携重宝在这南京城里搅起了一滩祸水,还意图在他的滩头掀起风浪。
他不介意助那人一臂,将这池水搅得更混浊,将风浪掀得更凶猛。
看看是谁人混水摸鱼,抑或是,哪条大鱼藏不住跃了出来!
再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收拾烂摊子!
舒月岚吩咐完出了水亭,却又在曲径上站住,水波泛着日光,夕晖照着他紫纱袍,金黄光影遮不住他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身冷漠,他转向杨牧风,忽然没头没脑地冷冷说道:“我不得罪这些皇子王孙,他们便容得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