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个佝偻的身影,妫烨缓步走上了斜坡门道,往里看去似乎有些阴暗。
“小心门槛。”老媪蓦然出了声,有些沙哑,但她却尽量地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了。
在神明与神女面前,她不敢有半分僭越。
妫烨倒是轻车熟路地跨过了那矮小的门槛,往下落脚,到了屋内。这种房子她是见过的,在她还未沉睡之前便出现了。
从一开始的穴居和巢居,一步步发展到这种半地穴式房屋,她是亲历者也是见证者。不过,她记得她沉睡之前已经出现了完全在地面上的房屋了,为何这人还是仍居于此?
“为何还住在这种房屋内?不是有在地面上的吗?”她有疑惑便随口问出,在这不大的房屋里,她的话语掷地有声。
老媪怔住了,身子一颤,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自认为对于她这种命贱之人来说,能居住在这种地方已然不错了,但显然妫烨不懂社会分化,她睡得太久了什么都不懂。
她纯粹只是好奇一问,可老媪却把这话语曲解为妫烨对这里的不满意,连忙下跪道:“寒舍太小,委屈了诸位了。”那语气十分虔诚,完全没有先前的狞恶模样。
让神女不满意也是大过。
妫烨怔了神,从没有人在她面前这般行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别吓到我奴仆了。”金九从妫烨的头上飞落而下,落在了老媪的面前,它是明白人类这种对未知力量的信仰的,在山海时代亦是。
它倒也没有停留,而是收拢翅膀,转身离去,在这房屋内看了起来,像是在巡视领地。老媪得此话语才缓慢地起了身,如释负重一般。
神明不予怪罪,那便好。
只有妫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怀中的驺吾用爪子挠了挠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我饿了,有吃的吗?”已经把这屋子走了一圈的金九还是瘫在了妫烨的肩上,它早就饿了,眼神是看向老媪那边的。
老媪接了眼神,连连应声,转身去了灶坑,那里还有些她舍不得吃的食物。
可当老媪把那几块长相不是很好的麦饼放在金九面前时,它满怀期待的心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这东西能吃?它挑剔得很。
妫烨自然是要知道金九的挑剔,无肉不欢,而且肉要是新鲜的,还要烤得刚刚好的,就算是吃竹子也要是最嫩的那一部分。
老媪低着头,捧着那几块饼的手颤抖着,好像如果金九不满意便是什么重大的灾祸一般。
妫烨也没打算让金九凑合着吃,可对这里又不是很熟悉,只得开口问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捕猎吗?”金九的吃食向来是她去狩猎来的。
老媪几乎没有半分思索,便答到:“就在屋后不远处,那一带经常有一些小动物出没。”
闻言,妫烨也没有再问什么,把怀中的驺吾轻轻放下,拎起一旁的金九便要出门,动作流畅似乎已经做了很多次。
驺吾仁善,是不喜见捕猎场面的,它有和妫烨约定过,凡是出现在它面前的动物一定要是已经死亡的。妫烨不理解,却还是照做,这一做便成了习惯。
看着被拎着的金九,老媪的眸色暗了下来,似乎还有些愠色,与她而言神明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妫烨如此已是越了线。可转念一想,她又是没资格插手的,她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
一个万人唾骂的卑贱之人。
而那人是神明青睐的人。
高下立见。
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老媪缓缓走向那个黑暗的角落。
趴在地上的驺吾抬头看了眼离去的背影,它不懂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又低了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妫烨的回来。
屋后不远处,一条清澈溪水汩汩地流着,蜿蜒在草地间,一直延向远方,也不知道它的尽头是在哪儿。这里的高大树木相对较少,倒是绿草长得甚是肥沃,不时便有一个小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雉。
妫烨也没有在意,径直走到溪边蹲下,溪水清澈见底,一尾鱼也没有,倒是溪底有不少被磨去棱角的石头,圆润光滑是天然的鬼斧神工。
她伸手去水里捞了几块石头,溪水清凉。
一旁瘫在草地上的金九觉得格外舒服,夕阳余晖落在身上暖意依旧,它还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很是惬意。
它丝毫不质疑自己的奴仆的打猎能力,要知道当初它这奴仆一可是因为自己一句话,以一己之力力敌狌狌把它变为盘中餐的。它真的怀疑天地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赐给了她。
想到这,它又不得骄傲了起来。
妫烨数着眼前的石头,转头看向金九,笑意盎然:“九九,想吃几只?”仿佛金九说多少数量她都能满足,那笑意溢满自信。
“抓四只吧。”金九舒服地瘫着,连声音都带了股懒洋洋的气息。她和奴仆一分一只雉就够了,奴仆二胃口大要吃两只,还有那个人类它就勉为其难分她一只吧,看在她那么虔诚的份上。
夕阳余晖仍残存一缕落在人间,夜色渐上。妫烨提着四只有些肥的雉回来,一手两只。被钳住翅膀的雉一动不动连扑腾也没有——都是被妫烨一个石子打晕了,最后还被补了一击直接没了气息。
站在门口的老媪看着满面春光而来的妫烨,眉眼间却温柔了几分,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的孩子的身影。
那时她的孩子也是这般大,常常会外出猎一些雉或鸟回来。每次她坐在门口缫丝,她的孩子总会先喊她一声吓她一下,然后再拿出藏在身后的猎物向她炫耀。次数多了,她也便习惯了,但每次还是会装作惊诧的模样。
只是……
她低了头,眸中是缕缕淡淡忧伤。
斯人已逝,往日时光只能是追忆。
满天星光闪烁,银河铺陈开来,寂静的夜似乎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焰火旺盛映红脸颊,他们围坐在一旁,为这夜添了几抹色彩。
几根粗细适中的树枝搭成了一个简陋的支架,两只脱了毛并用一根树枝串在一起的雉被架在火上炙烤,隐约有香气扑鼻,一旁还搁着的那两只也被串在了一起。
老媪坐得离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