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问只是出于心中那点挥之不去的好奇,但若继续深究下去倒显得他不讲道理了。妫烨的心性就像是清澈的潭水,一眼可以望得见底,但她本身是深渊,不可探寻。
点到为止,时虢是明白的。
但是妫烨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笑着分享了很多。
她说着扶桑之地,说着少康中兴,说着那些神奇的过往。而时虢就那么静静地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讲,目光柔和。
曾几何时,他的妹也是如此,她走在前头笑着闹着,他随在身后静静地等待岁月流淌。
只是,时光不复。
“九九,吾吾,醒醒啦。”到了目的地,她轻拍了拍怀里的金九和吾吾。被叫醒的金九有点小脾气,扑扇着翅膀,却一下子被驺吾的尾巴卷走了。驺吾平稳地越到了地面上,看着睡眼惺忪其实一直在警惕着四周。
这里似乎人迹罕至,种子埋下的那小块地方没有任何变化,就只有一片树叶不知从哪儿来,落在了身旁,似乎在陪伴着孤寂的它。
妫烨蹲下去看了看,没有任何发芽的迹象,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似乎不是很开心,嘴巴不自觉地撇了撇。
没有种出大大的希望。
时虢走过去,轻抚了一下妫烨的秀发——似乎感到僭越了又迅速收回了手,轻声道:“会长出来的,要给它点时间。”那舒缓的声音似乎能抚平所有不安的情绪,就像是天上轻盈的云。
妫烨惊喜地回过头,望着那双不会骗人的双眸,一笑,似春暖花开。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是信的,没有人教她去怀疑任何话语。
回头的那一瞬间,时虢仿若看到了那个追着她叫他兄的少女,那个一步步踩着自己足迹长大的妹。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做出许诺。
“种子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
“那我等它长大。”
最后一抹晚霞如火般灿烂,落在了那一方之地。
翌日。
马踏落花声渐渐,大地震颤,耀幡上随风而扬的玄鸟栩栩如生,昭示着它的威武。妫烨回眸,见尘土飞扬,为首之人戴着的兽面纹青铜胄隐有肃杀之气,红缨飘扬。
收到王后即将凯旋的消息,时虢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这里,也不管身体如何,那时候天还未亮。
风声呼啸,可时虢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泛发生机,眸子望着那些飞尘,柔了两分。他的夫人就在这支队伍里,见大军凯旋,他很是欣喜,期待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妫烨看着身旁的时虢,不是很明白他的情绪转变,只得轻抚了抚怀中的驺吾。纵使立于此情此景,她却也是没有什么感触,只淡淡地问道:“那个是谁?”为首的人很是显眼,在她眼里的色彩与旁人不一样。
驺吾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还是收回了目光,窝在妫烨怀里。陌生的人类?它怎么会认识呢。
一旁的时虢在这不小的动静中听见了那轻飘飘的询问,咳了两声,把嗓音提高了些:“那就是我常与你说的王后。”
青铜“马面”随着马的奔跑微动,马蹄达达,波澜壮阔之感。妫烨如今没有多少感触,可往后她就会开始理解和明白这时候的自由,那时候迟来的感触将是沉重的。
女子为将带兵出征,注定在这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妫烨是亲眼见证的,而那锐利的铜戈似乎划开了与后世的一道长河。
那湍急的河流将无数人阻隔在了对岸,最终也只有寥寥几人渡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