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翌日的平安夜是个晴朗的冬晴日，是个和结业典礼相衬的天气。
中森由纪睁开眼睛，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一切都像没睡醒的样子，昏昏然翻了个身。在不断的起床和躺下的自我斗争中，只要闭上眼，全身就陷入床的深渊。
床头柜上的闹钟持续响铃，房间里一片昏暗，可天却已经亮了。妈妈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推开紧闭的房门，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得到「唔」的迷糊回应，叹口气，皱着眉头去拉窗帘。
一束刺目的白光直射到脸上，她不断翻身，看起来很痛苦，随即整个人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股呆滞就像幻觉一般，融化在天光大亮的空间里。
“今天下午要早点回来喔，我提前预约了银座的烤肉店。”
她不太清醒，脑子被浆糊糊住，迷迷瞪瞪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去银座吃烤肉？”
“其实想当天带你去啦，可由纪不是要和朋友出去玩吗？”
“圣诞节那天吗？”
“没错。”
顶着感动的表情，妈妈有如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这一年年过得真快呢，今年的由纪可以和朋友出去玩真的太好了，妈妈特别高兴，你还记得吗？由纪的预产期啊，应该是在除夕之后，可是却在圣诞节出生了，本来很担心，但你现在健康长大，这是很幸福的事，所以圣诞节要玩得开心喔！”
中森由纪抱住妈妈的腰，稍带一丝无奈：“讨厌啦，妈妈怎么哭起来啦！”
“一想到明天由纪不在，妈妈会很寂寞的啊。”
“晚上给我做美味的料理吧，我会满怀期待地享受喔！”
就算早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如此贴心，但听到还是感触很深，由纪一直都是好孩子呢。
“早餐吃蔬菜三明治，想喝酸奶还是牛奶？”
“牛奶！”
“那你快起床啦。”
妈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由纪的鼻子，“每到冬天你都特别喜欢赖床呢。”
“因为很冷嘛。”
她低声细语，从妈妈的怀里抽离，伸了个懒腰，缓缓爬出被窝，在寒冷的房间瑟瑟发抖。迅速换好衣服，去盥洗室刷牙洗脸，之后走下楼去客厅。
吃饭时依然有点半梦半醒，说着「我出门了」，门外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肌肤，昏昏沉沉的大脑立刻苏醒。
树枝上压满积雪，一不堪重负，就掉落下来，鞋底踩上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等待西谷夕的时间里，中森由纪似乎喜欢上这种踩碎雪块的快感，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玩。
却不小心踩到易滑的雪块，一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屁股摔在雪地里。这姿势绝称不上优雅，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在原地茫然若失。
“噗嗤——”
西谷夕的笑声从远处飘来，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又看了多少，总之摔得四仰八叉已是既定事实。他走上前，手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从雪地里拯救出来。少女嗷了一声，捂着脸掩饰此刻的窘迫。
“别笑啦！”
中森由纪瞬间感觉全身血液涌上脸颊，似是万念俱空又似懊恼，时机怎么那么凑巧。
他敛了笑容，眉眼却还是弯的，温柔地替她把衣服上的雪拍去，关切问道：“冷吗？”
她语气生硬，瓮声瓮气回：“还好。”
西谷夕的目光落在她被冻的通红的鼻尖上，心情不错地开她玩笑：“你这样超像红鼻子驯鹿。”
“那也是q版的。”
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听着语气不对劲，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
中森由纪转头看他，他解释说：“是夸你可爱的意思啦。”话说至此，她像是醒悟般背过脸去，盈盈欲笑。
“啊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我吗——欸，没什么。”
她以某种若无其事的口吻，不露痕迹地跳过这个话题，但视线也好，表情也罢，都满含期待。说到底，要她直白的说「我缺什么」、「我要什么」并不难，但那样就没那么特别了。
“那你把想要的写在纸条上交给圣诞老人。”
“好呀。”
“不要发短信，折一张纸条给我，要在今天之内喔，要不然会赶不上期限！”
西谷夕极其认真地说，每年他都在扮演着独属于中森由纪的圣诞老人，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乐趣。可能这个世界确实没有圣诞老人，但重要的不是圣诞老人是否存在，而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少女唇角微扬，浅浅绽开笑容，如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我知道了！”
今天是结业典礼，从明天起就要放寒假了，学生们井然有序地排成队伍，大家交头接耳，讨论着假期的安排，礼堂讲台上校长滔滔不绝开始演讲「即将迎来的寒假，请各位同学保重身体，小心不要发生意外」。
西谷夕站在由纪的身侧，不安分地左右和朋友们打打闹闹。站在队伍最后面的班导遥遥呵斥他：“……西谷，老实点！”
他听话站好，安静没几分钟，又觉得无聊，偷偷去看中森由纪的侧脸，突然间她有了动静，一起意识到的瞬间，眼神在空中交汇。
“啊……领带歪了。”
被提醒衣着的西谷随意拉了一下领带，中森由纪眯起眼睛，心跳加快之余，迅速移开了视线，脑子里仅剩一个想法「看上来更加帅气了」。
听完校长致词，一众学生回到教室开班会，班会上班导先是简单说明假期的注意事项，然后是一个一个叫人上台领学业单，个人的成绩不会公布，只会在黑板上写下平均分和高分的人数。
中森由纪的成绩单各科成绩高的整整齐齐，偏差值70以上，其他学科的等级判定为5，标准的资优生。西谷夕各科则是正正好好低分飘过，偏差值45左右。
说实话，她看了吓了一跳，竟然比预计的分数还要高些，甚至超过黑板上的班级平均分，进步不可谓不大。
虽然分数不值一提，但西谷夕最不缺的自信和乐观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在班级里上蹿下跳，重复最多的话是：“看啊，这就是我的实力！”